一路奔到公司楼下，林照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了，他不敢停下脚步，冲进电梯抵达公司所在楼层，电梯门一看，正好看到自家公司十几个员工搬着东西往外走。

电脑机箱，显示器，桌子，椅子，立式空调，打印机，连角落里的饮水机都没放过。

「你们干什么！」林照南拦住他们，「你们这是在偷东西！」

为首的老杨正是那天问他要确切发薪日的员工，他丝毫不慌，反而挺直了腰杆：「想让我们把东西放回去也可以，你现在把工资发给我们，我们不仅会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搬回去，明天还会照常上班。」

林照南：「……」

见他面露难色，老杨冷笑：「拿不出钱？那你在这嚷嚷什么？」

老杨身后搬着东西的员工见状，纷纷附和道：「就是，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还开什么公司啊。」

「早知道老板这么没品，我就不接这个offer了，毕业第一份公司干成这样，晦气！」

「拿不出工资就别挡路，滚开！」

「对，滚开！滚开！」

一旁的年轻小伙子出手，粗鲁地把拦在电梯门口的林照南拨开：「好狗不挡道！」

林照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伸手还想再拦，老杨在他跟前挥了挥拳头：「想挨揍吗？这件事就算闹到警局，我们也占理。」

被他这么一说，再一看那十几个面露凶光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林照南顿时怂了。

真要因为发不出薪水闹到警局，挨揍事小，这件事传开，他丢不起这个人。

眼睁睁看着员工们来回几趟，把公司里能搬的东西都搬走，连柜子上放着的绿萝都没能幸免于难，林照南的心仿佛在滴血。

一个小时后，林照南站在空荡荡的，只剩下满地纸屑的公司里，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憋在胸口无处发泄的怒火交织在一起，他抱着脑袋慢慢蹲了下来。

恨不得宰了这些人的冲动中，他生出一种叫「后悔」的情绪。

如果没有出轨就好了。

没有出轨就不会离婚。

不会离婚就不存在净身出户。

那他就还是林总，有车有房有存款，事业有成父母健在家庭幸福人人羡慕……

林照南跪倒在地上，他摸出手机，把通讯录翻来翻去，最后手指停留在备注为「小姝」的号码上。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号过去。

在等待接通那几秒，他心跳得越来越快。

是不是只要把小姝追回来，复了婚，一切就能回到原点？

他抱着这种微末的希望在等待。

但很快，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女声——你好，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林照南：「……」

他颓然放下手，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夜里十一点，林照南回到出租屋。

毛彩慧正在等他，见他一脸颓废和狼狈地走进来，她连忙问：「你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

「别问了！」林照南烦躁地说，「我去哪儿还得向你报告吗！」

毛彩慧一愣，她迟疑道：「我只是担心你……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煮点面吃。」

被毛彩慧这么一说，林照南烦躁之余又有点后悔了。

偷走他的钱，把他害到这个境地的人又不是毛彩慧，他冲她发什么火啊。

而且到现在，关心自己的人只有这个亲妈了。

想到这里，林照南语气缓和了一些，加上在外面奔波了大半天，他还真有点饿了，于是温声说：「好。」

毛彩慧转身去厨房煮面。

林照南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脑子转得飞快，眼下这个情况该怎么办。

他身上只剩下银行卡里的一块三毛八，纪迎迎知道他的手机密码，连他微信余额里的钱都搜刮走了，这点钱买个包子都不够。

再过一周就要交房租，拿不出钱，他和毛彩慧连脚下这个容身之所都没有了。

而且——林照南看了一眼厨房方向，他很担心被毛彩慧知道他眼下的处境，连她也会离开自己。

眼下只剩下两条路，要么继续找朋友借钱，要么等着警方破案，把纪迎迎那笔钱追讨回来。

林照南想起借那二十万时的辛酸，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朋友圈子是互通的，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借钱的事要是传出去，那他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可是等警方破案……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纪迎迎花钱大手大脚，要是警方找到她，她已经把钱都花完了，拿不出钱赔他，他岂不是傻眼了？

要不先找份工作干着，把温饱问题先解决了再说——

林照南抱着这个念头，吃完毛彩慧煮好的面，洗了个澡，倒头睡下。

次日，林照南一反平时睡到日上三竿的常态，早早起床洗漱，换了一身西装出门，开始投简历找工作。

在外奔波了一天，有几家公司看中他的高学历和创业经历，约他过去面试。

但一看见他的眼睛，对方便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一整天下来，他把薪资要求一降再降，都没能找到合意的工作。

林照南又饿又累，在马路牙子坐下，扯松领带，眼角余光瞟到一旁的面馆外面贴的洗碗工招聘启事，他心里微微一动。

只是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迅速被他摁了下去。

他林照南就算再狼狈，也不至于去做一个洗碗工！

窝着一肚子火，林照南回到家，进门却看见毛彩慧在往行李包塞衣服。

他愣了一下，连忙问：「妈，你做什么？」

「你爸爸生病了，我得回去看看。」毛彩慧说，「他胃一直不太好，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

林照南：「……那你还回来吗？」

毛彩慧听出他话里的不舍，有些动容：「等他好了我就回来。」

林照南看着空荡荡的家，想到毛彩慧走了以后，连给自己煮碗面的人都没有了，他不禁悲从中来，眼圈都红了。.

毛彩慧一看他这个样子，顿时心疼道：「我会回来的啊，你爸病好了我马上回来……哎，你要是没那么忙，能跟我一块回去就好了，你那些哥哥姐姐一直想见见你。「

林照南顿了顿，说：「那我跟你一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