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9章 番外情深缘浅5

又不知几年，程书白升任刑部侍郎。

正逢他休沐，又赶上昔日同窗娶妻，他备上薄礼，往对方家中去了。

当年他们同窗，玩得好的一共六人，如今五个都已成家立业，唯独程书白官位越升越高，内宅却一直空置，连个侍妾都没有。

他一表人才，有颜有权，老师是当今太傅，收养过的妹妹是当今皇后，自然就成了人人巴结的对象，看上他这样青年才俊的世家不在少数，也暗示过不下数次，有的想他母亲身份不高，就求到了太傅那里去。

可惜年轻的太傅对这个学生的私生活十分不关心，只说这件事做不得主，叫他推拒了。

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是众人眼中的好女婿，上门提亲的人不在少数，王氏都险些挑花了眼，可惜侍郎大人一个也不看，一个也不问，成家立业在他眼中好似成了一件可无可无的事。

王氏为此愁白了头发，后又见他实在执拗，就知他是从未有一日放下过曾经那个姑娘，也就不在劝，随他去了。

程书白乐得清静，每日除了上朝还是上朝，私底下生活也是干干净净的，该结交的好友一样没少，可一谈到成家他就没了兴致。

今日好友也是，因是新婚，高兴得多吃了两杯酒，晕乎乎的，又旧事重提:“我说程兄你啊，到底要等到几时？为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独身这么多年，值得吗？”

程书白想着今日是他大喜日子，不好翻脸走人，就随他去了，只端着酒盏笑而不语。

其他人见了他这样，便以为他是没了脾气的，又借酒装疯，跟他说自家有个妹妹，那家有个亲戚，都还没说人家，要跟他攀亲戚。

程书白可不管他们是真醉了，还是假醉的，始终不曾松口。

这时，不知是哪个醉鬼笑嘻嘻道:“你这又是何必呢，这么多年过去，你那个心上人，就是转世投胎，也该是个落落大方的窈窕淑女了，只怕早不记得你是谁了！”

程书白似是有所感悟，抬头往院中一扫，望见灯火辉煌，好些人成双入对，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他收回目光来，不甚在意地小酌一口，道:“她那十来年过得已经够苦了，我不想她死后连个记住她的人都没有。”

不是他不娶妻，不成家，实在是害怕有朝一日舒坦的日子过太久了，连心底那个藏了十来年的人都忘了。

喜欢一个人的日子太苦，要忍受生离，也要经历死别，这两样程书白都经历过了，不想有朝一日，再为一个人去经历这些痛苦。

就这唯一一次的经历，都叫他痛苦到至今，何提往后余生？

好友见说不动他，也只是无奈地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看开些。

程书白没说话，只轻轻一举酒杯，与他碰了一下，随后仰头将杯中酒喝干净了。

……

等筵席过半，席间已经醉倒一片，程书白也觉有些晕，打算起身去醒酒。

他走着走着，不觉忘了时辰，丫头跟仆人们都因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躲在暗处偷懒去了，一路过去连个下人也没瞧见。

程书白忘了回去的路，也不敢乱闯，怕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于是脚步一顿，在廊下坐了下来。

今儿月色是不错的，月光如水，薄薄的拢在池塘里花园间，洒落一片幽静，将灯火辉煌都隔在热热闹闹的前院。

程书白晕乎乎的，觉得酒劲有些上头，于是越发不想动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小丫头的声音:“哎呀，媛儿姐姐你就给我吧。好姐姐，你行行好，可不要告诉旁人。”

“小丫头片子，你才多大一点？就思起春来，仔细叫你家小姐知道了，撕烂你的皮！”

程书白听得一愣，随即失笑摇头，低声道:“当真是醉糊涂了……”

他无意听别人的私房话，起身准备离远些，但这时他又看见有两道人影往这边来了。

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看不清脸，只觉身影窈窕，纤细如杨柳。

本是要走的程书白，霎时停在了原处。

“哎呀，媛儿姐姐你别欺负我了。这帕子不过他捡来还我的，他那样高的身份，我哪里敢高攀？”

“知道还念念不舍的，搁那儿傻笑？我可与你说了，那人明知这里是内宅，外男不能入，他眼巴巴追上来，可不像个好东西！”

两人没留意到这小花园里还有外人在，一路絮絮叨叨的走过来。

程书白就站在那儿，瞧见她走过黑暗，跨过时光，将自己暴露在了斑驳的月色之下，然后看见了站在廊下，一脸痴态的他。

“哎呀！”小丫头叫了一声，“这里怎么还有个人？喂？你是哪个？这里是内宅，不能乱闯！”

那窈窕的身影站在月色之下，怔愣地盯着廊下的人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一笑:“定是走错路了，我去叫小厮来领他出去。”

说罢，转身就要走，隐隐可见脚步匆匆。

程书白犹在梦中，不知今夕何夕，见她要走，又立马追上去，急惶惶的:“小媛！”

那身影一顿，站在了原地。

“你是李媛！”程书白又哭又笑，“你就是李媛……我认得你，你化作灰了，我也认得你……别走，你别走！”

那身影仅仅只是一顿，随即一晃，风似的就消失不见了。

程书白疯了似的，嘴里喊着她的名字，又在这小花园里转，不肯相信自己是在做梦，坚定认为自己瞧见的都是真的，没见着人就是说什么也不肯走。

后来还是惊动了小厮和好友，好友只当他是吃醉了酒，眼花了，怕他乱闯，误了事，将他架起来强行带走了。

程书白不甘心，挣扎着扭头看去，又见那身影站在月色之下，平静地看着这边，一动不动。

……

次日，程书白酒醒，也顾不上宿醉的头疼，急急去上了朝，去刑部点了卯，就去寻了好友。

他知道对方避着他，不肯相见，他就日日都往好友家里去，引得众人怀疑，都道是侍郎大人瞧见了那家的哪个小姐。

程书白并不解释，耐心的等着，却不是守株待兔，而是步步紧逼。

直到有一日，他前脚刚自好友家里回去，后脚就瞧见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姑娘站在他家的小厅里瞪他。

程书白满意的笑起来，上前解了她的绳子，在她转身就要跑时，将人逼到角落里，堵了她的前后去路，笑道:“你还能往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