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年关，天气越发冷冽起来，路面依旧积雪厚实，天空阴沉，湿气凝重。

江柔今天洗的床单和衣裳，才挂在外面没多久冻的帮帮硬，若是一个不小心能直接掰断了布料，没办法，她只能在屋子里扯上绳子慢慢阴干着衣物。

外面湿度太大了，柴火也潮湿，幸好她每次做完饭都把下一顿用的提前抱进来，屋子里暖和，慢慢就烘干许多，不会烟气重。

河里池塘里结了厚达半米的冰，可见这天气多么寒冷，冰面冻得结实，村里的小孩自然忍不住去滑冰，江知远也被村里的小孩叫出去，在她家隔壁的池塘里滑冰，隔着院墙都能听到小孩们尖叫兴奋的声音。

只是江柔没想到，过了半小时，一个脸蛋青肿，身上脏兮兮的小子进了屋。

她眼皮一跳，“你这是跟人打架了？”

“我，嘶，”才一张口就扯动了嘴角伤的江知远吸了口气，忍着痛，“我是打抱不平，不是故意跟人打架。都是二狗子他们欺负人，我才过去帮忙的。”

本来的江知远也没这么血性，不过有了江柔暴力压制江朝阳的示范，这两天江柔又给他讲水浒传的故事，他一时侠肝义胆，就上前帮忙了。

“是咱大队的二狗子，江文军还有二大队的几个小子，欺负两个跟我差不多的孩子，抢了人家的鸡蛋糕，还威逼他们拿更多，没有就打他们，太坏了，我才过去帮忙。”

江柔也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江文军的影子，她很讨厌江文军那小孩，能跟他混一起玩的也不是什么好孩子，何况还明着抢人东西打人，但是，她看看江知远青肿的脸，“你可以过去帮忙，但是你得好好练练了，这过去帮着打架还吃亏可不行。”

江知远也不想挨揍啊，“可是他们都比我们大，个也高，我打不过。”

江柔可不仅仅是力气大，末世若是只凭蛮力对付丧尸和心怀不轨的人可不行，她特意跟人学了防身的招式，配合力气，才能生存。

之前江知远没跟人打过架，她忽略了，现在看看他虽然不是干瘦但没什么力气的小身板，就打算锻炼下他的身体，“这会儿天太冷了，路上不好走，等过了年，暖和点了，你每天早上都出去跑步。现在我先教你几个招式，再遇上比你个子高壮的也不怕吃大亏。”

“好啊，好啊，”也许是男孩子骨子里尚武，江知远兴奋极了，双眼发光地望着姐姐，等着她教导。

江柔笑着揉了把弟弟的狗头，就给他做起示范，手把手教他招式。

她没有过多关注江知远帮着打架的人是谁，姓甚名谁，但他帮忙的两人中一个正在跟哥哥夸赞他。

“大哥，幸好有小远帮我，不然我跟虎子被打的更厉害，”卫承说的虎子，是杨大娘娘家侄孙，比他小两岁。

杨大娘嫁到本村，因她跟卫家关系好，娘家侄孙年龄跟卫承差不多大，两个小子就玩到一块去了。

今天两人被二狗子那些人盯上，因为卫承拿了块鸡蛋糕给杨虎吃，正好被他们撞见，被抢了鸡蛋糕还挨了打，对方人多，两个人就吃了亏，如果不是江知远打抱不平上前帮忙，被打的更厉害。

所以，回家后，卫承就跟哥哥告状，“小远家就住在咱家池塘对面那户，就是前些天垒院墙很热闹的那家。”

卫源挑了下眉头，还没说话，姜倩柔道：“他家是不是姓卫，跟姐姐单独出来住的？”

主要是这段时间没少从杨大娘那里听关于江家的事，姜倩柔挺可怜那俩无父无母的孩子，她家男人去了后，孩子没了爸爸过得就艰难许多，那姐弟俩父母皆无，又有那么一群狼心狗肺的亲人，那不是得更可怜。

“就是他家，”卫承整天跑出去跟杨虎玩，哪知道江家的事，“小远说他就是姓江，跟妈妈一个姓。”

“不是一个姓，”姜倩柔笑了，“妈妈的姓是生姜的姜，你说的小远姓的江是江河，三点水那个江，只是读法一样。”

“哦，不过叫起来一样，”卫承不管怎么写，反正叫起来就是一个字的音，跟妈妈一样读法，亲切极了，“以后我们要做朋友，说好了，以后一起玩。”

“嗯，小远是个仗义的孩子，你们要做朋友，”姜倩柔一直觉得因为自家家庭成分的缘故，小儿子作为小孩子也在村里受排挤，一起玩的孩子太少了，能多个玩伴再好不过，何况那孩子听着就不错，“有时间，可以请他来咱家里玩，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点心。”

说到点心，卫承就沮丧了，“可惜我给虎子的鸡蛋糕，他才咬了一小口，就被抢走了。往后我们躲起来吃，不叫人抢走。”

卫源也不反对弟弟多个朋友，但是二狗子那几个臭小子，他势必得收拾他们一顿，敢欺负他弟弟？

他打架从来不喜欢群架，只喜欢一对一或者二三对一。

所以，之后几天，卫源带着弟弟卫承和杨虎，引着二狗子几个人落单了后，挨着个教训了一顿，他也不动手，就让卫承和杨虎上手。

“还是阿源哥厉害，”报了挨打的仇，杨虎对卫源更加崇拜了，嗤着小牙乐的眼眯缝，“姚强被揍得那熊样，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跟阿承了。”

卫承也乐滋滋地，“还有花莲村的二狗子，大哥，等着我找小远一起打他，好不好？”

卫源点点头。

所以，腊月二十四除尘这天，江知远帮着姐姐打扫完院子，就被卫承叫走了。

江柔往门外看了眼，见是个眼生的小孩，不过长得倒是唇红齿白好看的紧，也没多问，接着去屋子里打扫卫生去了。

“小远，这是我哥，”拉着小伙伴的手，卫承给他介绍自家哥哥，杨虎插话，“你跟我一样叫阿源哥，阿源哥可厉害了，这几天带着我跟阿承，可是把那天打我们的几个小子，挨个堵着揍了一顿，现在就剩下你们大队的二狗子跟江文军了，走，我们去堵人。”

杨虎噼里啪啦只顾着说，江知远抽空才喊了卫源一声，“阿源哥。”

卫源点点头，带着三个小子就去堵人，他跟着无非是怕弟弟吃亏，压阵，如今多了个江知远，收拾十一的二狗子更是麻溜，剩下一个江文军的时候，江知远踌躇了下，“那个，说起来，江文军还是我小侄儿。”

不过，上回江文军趁着乱，朝自己身上踹了两脚，就是人小力气小，不痛不痒。

卫源道：“这个，我就不跟着了，你们三个自己去找机会。”

办法都教会了，要是阿承还做不到，那就太笨了，不过他看好自家小弟。

卫承拍着胸脯，“不用大哥，我们三足够揍江文军那小破孩了。”

卫源点点头，拍了下弟弟的肩膀，“注意别伤到自己。”还好一直将弟弟养的壮实，这肩膀并不单薄。

看着三个小子呼啦啦跑走了，他也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他该去山里了。

快过年了，这批兔子长到数了，再养也是干吃长肉少，所以这段时间他在处理兔子，只留下一窝小兔子。

他每次处理兔子基本都在山里面，连兔子皮也是在山里硝制好了，这样处理过后，可卖兔子肉和皮毛两种，更值钱。

剥下来的兔子肉他已经卖出去了，只剩下兔子皮，再阴干两天也可以出手了。家里也时不时炖个兔子肉吃着，穿的厚衣裳里面也用兔皮毛缝制上，衣食兼顾。

卫源不自觉嘴角都扬了起来。

途径一片树林子的时候，他看到一只山鸡羽毛斑斓地扑嗖嗖飞过，可惜了，今天没有带筐子和谷粒，不然在这附近设个套，有可能逮住只山鸡。

他套兔子养兔子处理硝制兔子是从小叔那里听来的，听他说，以前他小时候家里有个擅长套兔子的佃户，跟着学了几手，可惜现如今家里几遭变幻，小叔如今也不在了。

这硝制兔子的手艺还是他自己从书里看来，问了会这手艺的老人，慢慢琢磨了好几次才成功。

他不是猎人，敢深入山里面，除了仰仗曾经跟当过兵的小叔学的些防身招式和林中经验，便是查找了许多书籍得来的小技巧。这些书都是卫家祖辈传下来，不知传了几辈子，什么类型的杂书都有，只可惜如今只能深埋地下。

再走了两步，看着一只飘落的山鸡羽毛，卫源手指往腰间轻抚了下，眯了眯眼。

虽然他手中有把握将那只山鸡给打下来，但动静太大，容易引人注意，且非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腰间的东西，可惜刚才那只山鸡了，看着还很肥实。

只是，这动静太大到底是个弊端，要是能改善就好了，要是小叔还好好地活着就更好了。

若是没有那些人背地里做的手脚，他何至于接连失去至亲，那些人……

从小就爱把他架到脖子上的小叔，温和消瘦的爸爸，还有离世前尚不甘心的爷爷，诸多往事让卫源眼底一片水光，继而慢慢隐去，墨色浓郁。

他还有妈妈和弟弟，幸好还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