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仿佛听见一声女人的叹息，紧接着一道身影拨开了那道巨大的裂痕从罐子里走了出来。

这人双手倒背半弓着身子，头发微微花白，脸上的皱纹也像大树的年轮一样。

“孟婆？！”我心中一惊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随着我说出这两个字，句芒和精五门的高手不禁同时停了手分立两旁，只有维持封印的方丈和乾坤互望了一眼没敢松掉手中的神通。

孟婆是上古鱼人四部首领之一，实力惊人，真要来硬的恐怕我们一起上都未必是对手。

如今她突然出现在方丈山也不知是敌是友，场中众人心生疑虑之下自然不敢再打了。

我知道这事情不处理完是没法走了，只好收起雷甲抱拳一礼道：“婆婆安好。”

孟婆轻轻摸了一下破损的罐子淡淡道：“你把我肚子都切开了，我还能安好么。”

我一愣，原来这个罐子就是孟婆的真身，早知如此你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破开它的。

我苦笑抱拳再拜道：“晚辈不知这罐子是前辈真身，还请恕罪。”

孟婆摇摇头道：“你在我要害上捅一刀，不疼不痒道声歉就想了事么？”

我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耍起无赖：“以婆婆的实力想要追究，晚辈自然是没有能力抵挡的。

可是婆婆的实力惊人，一旦动起手来，我们绝没有能力将婆婆的气息长时间封在此处，若是被鸿钧探知肯定会立刻发动归灭，那就万事休矣。

记得当初在贯头山外，婆婆曾经劝我莫要走了你动用武力以怨报怨的老路。

如今晚辈斗胆，还请婆婆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我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也知道孟婆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我的。

她先是遣泉客入海字门，后来在贯头山给我汤罐，现在又亲身到此，如此处心积虑的谋划这件事必定有着惊人的目的。

我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为防不测，我的心中一刻不停的运转着雷法，将身体调整到可以最快使出那绝杀一击的状态上。

若是她真的暴起动手我就只能拼上一拼，希望道决里的至强一击可以为我拖上片刻，我便可以借此机会用速度全开的雷遁甩掉孟婆逃往离恨天。

只要我能逃到离恨天上，就算孟婆再强也绝不敢在离恨天放肆的。

我们僵持了一小会。

孟婆叹息不语，轻轻朝着孟婆汤罐一点，原本已经流空的汤罐又有大量的孟婆汤顺着裂口狂涌而出。

我以为孟婆要动手，赶紧抽身躲开，可是这些孟婆汤并没有攻向我，反而如同一条奔腾的大河一样顺着汤罐中继续汩汩而出。

山顶被孟婆汤铺满，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我被逼的只能飘到半空中去。

转眼间，洋洋洒洒的孟婆汤化作一片悬湖飘在整个山顶之上，孟婆双手倒背凌空而立，轻轻踩在孟婆汤的悬湖上，似乎并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

我不解问道：“婆婆，这是何意？”

孟婆道：“何意？当然是让你留下一个说法了！”

我叹息道：“晚辈不知这罐子如此贵重，若是婆婆有什么条件，不妨提出来吧。”

孟婆道：“好吧，既然你说到条件，那我就不妨说上一说。

先前我给你半块三生石让你自由出入奈落迦，你心中恐怕一直在疑惑，我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吧？”

我点点头。

孟婆又道：“昔年我动用武力将整个奈落迦吞下，我的身子与奈落迦中的族人合而为一，再也分不开。

从此以后，这世上只剩我一个奈落迦人。

这些年来我忍受着失去族人的孤独，每天悔恨不已，我流过的眼泪汇集起来足以将城墙冲垮。

我心中所念，所盼，所想，所愿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有朝一日把我体内的族人分离出来重建奈落迦。

可是我能力异常，吞下的东西就是路西也没有办法弄出来。

后来路西告诉我，让奈落迦人从我身体里走出来的唯一希望就在你的身上。

我信了路西的话，日日殚精竭虑苦思如何从你身上弄清楚解救奈落迦人的办法，可是这样过了很多年都没有成效。

无奈之下，我只能找机会亲自接近你。

可是你是现世之人，我来自上古，若要见你我就要出世，一旦我冒然现世，那上古的气息便会引起鸿钧注意引来归灭。

这种代价是我不可能承受的，于是我便一直等待机会，直到十年前天机玉开启，洗天现世。

我知道路西曾经和鸿钧有过约定，在某个时期鸿钧会放宽对上古气息的限制，看到洗天现世没有引起归灭，我便立刻知道时机到了。

我估计这段放松的时间不会太长，于是便不计代价向路西求教，甚至不惜承诺可以散尽孟婆汤拯救世人来换取路西的指点。

后来我现身贯头山见你，按照路西的指点将本命汤罐交给你，果然你不负众望进入奈落迦中，帮助句芒找到了从我身体中出来的办法。

这些道法已经被奈落迦中的人们看到，只要他们弄懂了其中的玄机便可以像句芒一样重新走出来了。

你若想要补偿我，那就在这世上让出一块土地，给奈落迦人一条活路吧。”

听到孟婆的话，我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以我在奈落迦中的见闻，那些奈落迦人是不可能和活人和平共处的。

如果他们出世，以十殿阎君和一众鬼兵的实力，这世上的人还不分分钟就被他们灭干净了！

若是孟婆提出别的条件，就算再难我也可以咬牙答应一二，可是这种事情我又岂能答应，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答应了，孟婆会相信么？

更让我郁闷的是，似乎路西是知道孟婆的这个谋划的，那路西的立场又是怎样的？

莫非路西这家伙一直拼命阻止归灭，但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了世上的人，而是为了奈落迦里的那群妖魔鬼怪？

我的心中发寒，却也知道这种关键时候不能深究这些事情，否则阻止归灭还没有眉目，要是又和路西孟婆他们闹翻了，那可真就万事休矣。

“既然婆婆想要重建奈落迦，那么也要面对归灭这道坎。”我冷静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先齐心拦住归灭，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

孟婆摇摇头道：“没有商量的必要了，只要我上了离恨天，自有办法让我的族人避开归灭。

所以现在，你就把那件能上离恨天的东西交出来吧，别让我费事了。”

说着，孟婆的眼神停在了我的身上。

我穿的西装裤子已经被飞溅的孟婆汤腐蚀的七七八八了，露出里面鸿钧的那条旧裤子，这条看起来破旧泛黄的裤子竟然在孟婆汤的腐蚀下毫发无伤。

孟婆看了又看叹息道：“天歌所造之物果然不凡，废话少说，赶紧把裤子脱下来给我吧。”

“你怎么知道是天歌造的！？”

“少废话，拿来！”

“呸，白日做梦！”

我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平静，骂了句街架起雷遁就跑。

你要复活十殿阎罗，我虽然不赞同，但毕竟是你的心愿；你要重建奈落迦，我虽然也不赞同，但毕竟也是你的心愿。

可是老子拼死拼活弄来的裤子你还要惦记，他奶奶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也知道没有废话的必要了，架起一道雷光全力破空而去，雷遁是以速度著称的，就算孟婆打架厉害，但是打不过我还跑不过你么？

可是我的遁光还没出方丈山，就感觉有人正在大力拽我的脖子，我被拽的一个踉跄稍微慢了一点就见孟婆已经堵在了我的前面，她的速度之快竟然堪比瞬移。

我吓了一跳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她面前，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这么快！难道这孟婆的道法是和速度相关的？

以她的实力硬上我肯定是没有半点胜算的，若是她速度还比我快的话，那我今天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孟婆一笑道：“你体内有半块三生石，就算你跑的再远我也能立刻就追上你的。”

我闻言悔恨不已，心中暗自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把体内的这个隐患解决，没等我叹息声音落下，孟婆的已经伸手往我的裤子扯来。

我不及多想，连忙拼命扯住了裤腰。

不知道为什么孟婆没有动用任何神通，只是单凭肉身硬扯，一拉一拽之下我们两就撕扯在了一起。

精五门众高层离得比较远，也没听太清我们之间的谈话。

他们不知道这裤子的来历，脸色怪异站在一旁，时不时的还小声嘀咕几句。

“这咋回事？”

“不知道，好像听孟婆说什么要他的裤子，为过往留个纪念什么的。”

“我说呢，要是孟婆动真本事早就抢下来了，原来是为了以前的恩怨，怪不得，怪不得，不过这种私人的事情我们倒不好插手了。”

“可是这么纠缠下去耽误了大事可怎么办？”

“没事，没事，看这情况顶多再有两分钟就能完事。”

我稍微听了一点他们的谈话，鼻子差点气歪了。

孟婆一个老太太，老子能跟她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