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驾着雷遁终于冲出了方丈山，如离弦之箭向远处飞遁而去。

刚飞了几秒，我就觉得脖子又被什么东西拽住了，速度一下降了下来。

我知道孟婆又用了什么办法拽我，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边飞一边回头望去。

辽阔的海面上有一股浑浊的昏黄色水流朝着我飞快的追来，那遁速似乎不比我慢上多少。

这是水遁术？

我心里一紧，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再次狂飞起来。

可是我加速一点，脖子上的那股力量就大一些，后面那道浊黄色的水流也快一点，就好像我在拖着孟婆冲浪一样。

孟婆借着这股力道一点点的逼近我。

我有些无奈，但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希望赶快冲上离恨天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想起离恨天，我突然狠狠的一拍脑袋，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刚才出来的时候走得急，竟然忘了问方丈离恨天的准确位置了。

他之前也只是模模糊糊的说了个大概，好像是在三仙岛东方的广阔大海上，可是三仙岛东边是整片太平洋，我上哪找去！

我急得跳脚，可是现在后有追兵，说什么也没有办法回去问了。

无之下奈我只能硬着头皮开了血目，一边飞行一边动用炼神决拼命扩大血目可以搜索的范围，试图搜索胖子路西和鸿钧的踪迹。

我的血目在炼神决的加持之下所能搜索的范围远非当年可比，足足可以覆盖周围十里之广。

因为开了血目寻找离恨天位置的缘故，我无法遁入雷中只能硬拖着肉身飞遁。

虽然我的遁速很慢，但也远远超过了音速，我的雷甲之上早已层层叠叠的堆积了一层一层水波一样的音障。

这些音障像是流动的水流一样向着我四周流动着，四散开来，音障散开形成的冲击波在雷甲的防护下不值一提，可对那些普通人来说却是非常致命的，我不得不一边飞遁一边躲避海上的船只。

记得上次从贯头山出山的时候我没什么经验，直接架起雷遁不到半分钟就返回了金鼎大楼，还没减速的时候就已经现出了肉身，结果音障散出的冲击波将不少大楼的玻璃都震碎了。

我心中惊惧之下，之后就没再敢在人间用肉身飞遁了。

现在情况紧急，又是在茫茫大海之上，我再也顾不上这许多，身下的音障将平静的大海翻起了滔天的巨浪，如同哪吒闹海一样。

就在我拼命搜索路西的时候，我的眼前竟然泛起淡淡的雾气，这些雾气渐渐凝聚成了一面镜子。

“孽镜？”我心中一愣，不禁像镜中的景象望去。

镜中正是方丈岛的情形，森罗阎君正在和露娜说话，对话的内容清楚的传到了我的耳中，我越听越是震惊。

当我听到世上的人都是洗天灭杀世间生灵才留下的后代时，我的身子不由得一震。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枯坐在凌霄殿雕刻白泽石像的女子竟然可以干出此等狠毒的事情来。

更让我心里发寒的是，我们现在世界上的人类大多数是没有鱼尾的，也就是说我们之中只有极少一部分血脉是从洗天部下而来。

既然此地的原住民已经被屠戮一空，那么我们身上流淌着的人类血脉又是从何而来呢？从上古的人族么？

也就是说鸿钧也参与了这场屠杀了，甚至连路西也参加了？

我心中有些复杂，又想起露娜在殿中一个一个揭开精五门高层的丑事。

但我怎么都没想到，其实不仅仅是他们，就连我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也一直带着原罪生活在世界上。

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一切都是以巨大的罪恶开始，那么白龙，昆仑祖师还有我心中一直坚持的正义还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因屠杀开始，那么大家都是一路货色，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去。

我心中大乱，遁速也不禁慢了许多，孟婆借着这个机会又追上了一大截。

我立刻清醒过来，这一切肯定是孟婆为了拖延我施展的手段，心中不免又升起一点点希望，也许这些全都是假的呢？

也许是吧。

也许吧。

我心中凄凉，却也不得不强打精神将遁速再次提起来，尽力不去想阎君嘴里的那些上古秘闻，却又忍不住不时的关注着孽镜里方丈山的战况。

精五门高层几乎齐聚，对方只有森罗阎君和相柳两人，可是战况并不乐观。

方丈山顶上，欧阳天已经动手了，他紧紧盯着那尊黑莲之上的阎君缓步走去，身体渐渐变得年轻起来。

这是他的杀招转瞬千年。

当年他靠这一招秒杀老猫，后来也是用这一招将我直接逼进无尽乱流险些丧命，乾坤当初评价说，精五门众高层除了金刚没有人可以正面扛下这一击。

现在森罗阎君却不闪不避的安坐在黑莲之上闭目口诵往生经文，面露慈悲之色，阎君的面容从年轻变老，复又现出婴儿容貌，然后再次飞快的衰老下去。

菩萨宝身在欧阳天的攻击之下现出了不知道多少世代轮回，竟然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欧阳天一步一步的朝着阎君走去，他的年纪越来越轻，身形也越来越小。

汗珠一颗一颗顺着欧阳天的脸上滚落，走到最后，他的身形如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满身的衣服像是长裙一样拖在地上。

可他还是咬着牙继续向菩萨走去，走到菩萨的面前终于力竭，身形一矮在菩萨宝像身前半跪下去。

童子拜菩萨，菩萨面露慈祥之色，似在怜惜世人疾苦，又像是要解脱世人苦厄。

森然黑光自菩萨宝身亮起朝着欧阳天席卷而来，欧阳天面色一变想要躲闪却已经没有余力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方思成一声暴喝，身形如飞切近欧阳天身后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拖了回来。

菩萨再叹，黑光如潮水紧紧咬着两人而来。

李十八赶紧指挥方丈和乾坤布下禁制，只等方思成和欧阳天刚刚进入，黑光也如影随形的撞在禁制的结界上。

一阵潮水般的轰然巨响，乾坤和方丈二人脸上齐齐变色，双双坐倒在地，众人齐齐出手才顶住了阎君这波攻击。

一时间，禁制和黑光相持不下，单是阎君一人就将众多精五门高层压在了下风。

一旁的句芒见此，也狞笑一声重新现出了八条蛇头压了上来，精五门众人的情况一下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我看着镜中景象心中焦急，大怒道：“孟婆，你别以为用这种办法就可以动摇我的心神。我心意已决，不管发生什么，我也一定要上离恨天的！”

“那你就毁了这孽镜吧，只要一道普通雷电就足以击破它了。”孟婆道。

我看着孽镜中危急的画面，指尖凝起一道闪电却又恨恨散去，红着眼盯着镜中的景象死命往前飞。

孟婆不言，我的视野里又出现了一面孽镜。

孽镜中却不是方丈岛上的情景，而是方丈岛外的海面上。

一艘艘铁木战船载着众多门下紧紧围着方丈岛，老猫和泉客几人正在其中一艘船上向众人仔细说明了岛上的情况。

鬼门大开，归灭将至。

这些消息通过门中的渠道迅速传到了包围岛屿的众多门人耳中，众人立刻就被这些劲爆的消息震惊了。

一阵激烈的争吵过后，海面上的那些船只有的直接下锚迎战鬼物，有的赶去蓬莱找鱼人族的门下准备去往无间。

更多的船上直接就内讧了，乒乒乓乓的自己先打了一阵。

有的人被扔下海里骂着街往蓬莱游去，船只抛下锚准备死战；要么是船开走，可是不少船上的人却跳下水游到其他选择留下的船上准备拼死一战。

这些门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这个终极问题给出了回答，代价便是赌上自己的性命。

围困方丈岛的诸多门下几分钟的功夫就呼啦啦散了一小半，方丈岛中冲出的恶鬼也终于逃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些恶鬼赤瞳铁骨，手中握着沉重的随身兵器，一张口便将一团黑炎喷在了兵器之上，吼叫着冲着海面上的船只而来。

熊熊的黑炎在大海之上燃起，一个个恶鬼还有一条条生命在战火之中化为飞灰。

恶鬼的数量越来越多，而且又擅长近身肉搏，精五门门下却极少有人可以正面扛住一身怪力的恶鬼，就连铁木打造的战船都经受不住那些牛头马面的大力劈砸，船只一艘接一艘的沉了下去。

海面上成了修罗场，熊熊燃烧的黑炎，恶鬼的嘶吼，还有人们绝望的呼喊和拼杀交织在一起，精五门门下转眼便陷入了绝境之中。

就在这危急时刻，天外响起梵唱阵阵！

在这梵唱之中，海中飘起众多容貌酷似金刚的僧人，这些僧人个个手提铁棍自海中浮起，见到恶鬼举棒便打。

僧人力量奇大又悍不畏死，在正面肉搏中竟然完全不输给这些恶鬼，一时间支撑住了局面。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一阵阵金铁碰撞的声响中，僧人的尸身混合着被打爆的鬼物如雨一般落入大海之中。

方丈岛涌出的鬼物越来越多，可海中升起的僧人却是越来越少，场上的形势再次开始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奈何身后有个穷追不舍的孟婆，身上又有阻止归灭的重任，不能杀回去力挽狂澜。

就在我看着岛外众人纷纷惨死心神动摇的时候，孟婆再次追上了不少，我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孟婆在远处传来的咳嗽声了。

我心中叹息，再分心看只怕情况会更糟，就在我下狠心又在指尖聚起一道雷光准备彻底毁了这两面孽镜的时候，两面镜子上突然同时光华大放。

这光芒像是白色，其实却是无色的，我略一感应就立刻认出这光芒正是最纯净的道家仙气！

三朵五色祥云自天边缓缓飞来。

不等我细看，便立刻听到孟婆痛苦的咳嗽声传来，那咳嗽声中似乎还带着几分焦急，好似急火攻心所致，遁速也忽快忽慢。

我心中大定，不管来的人是谁，看这样子恐怕是友非敌了。

我趁此良机狂催遁术飞驰而去，孟婆心神大震之下被我拉开了不少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