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的山海经

圣者的山海经

25断前尘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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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瀛洲岛上,两个男人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

陈瀛海轻轻的甩了一下龙刀,一串晶莹的血珠沿着龙刀刀尖飞出,划过一道红色的剔透红线,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逼上前来,只是静静看着倒在地上的牧云。

此时的牧云一头红发被血染得更加鲜红,三个脑袋已经被打爆了两个,六条胳膊也断了五条,残破的身体支撑着仅剩的一条胳膊死死护着震天弓抱在胸前。

他的身体更是布满了恐怖的刀伤,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肩头胸口和腿上的白骨隐隐从伤口中显露出来。

牧云的身体已经残破至此,可他手里的那把震天弓,除了被血染透竟连一道划痕都没有留下。

他无力的躺在地上,那些恐惧,愤怒,紧张还有歇斯底里的神情都已经从他的脸上彻底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虚弱和奇怪的木然。

这是情感剥离,只有身体承受着极度痛苦的时候才会露出的独特表情。

牧云油尽灯枯,半张着嘴努力想要说什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忽然,一串泪珠落在了牧云的脸上,洗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牧云的身边。

原本一身戎装的洗天,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轻纱女装,一头散着的秀发已经盘起。

未婚散发,已婚盘发,这是古礼。

此时的洗天就像一个迎接征战归来丈夫的柔弱女子,只是她所迎接的人却已经满身鲜血倒在了她的面前。

牧云望着一身温婉装束的洗天,神情呆滞,不知悲喜,只是努力的将手中的震天弓伸向她。

洗天望着那把满是鲜血却完好的震天弓,眼泪再次落下。

她没有接震天弓,而是俯下身来轻轻的将牧云仅剩的一个头抱在怀里,毫不介意汩汩而出的鲜血浸透了她的纱裙。

洗天望着牧云的眼睛,手中轻轻摩挲着那把完好的震天弓开口道:“世人皆知洗天乃是鱼人四部头领之一,神通惊人,却不知我其实是这震天弓的器灵。

昔年我自震天弓中诞生,之后随着你南征北战。

那时天有十日,民不聊生,你弯弓搭箭连射九日,太阳之血遍布苍穹,这震天弓上的血气就更不用说了。

我不喜欢这血腥的味道,于是便求路西取白泽的一根肋骨为我化身,从此脱离了震天弓的束缚。

我给自己取名洗天,就是想要洗清天地间的血污,意在断了与往日的关系,可你见我容貌倾城,自我现世便死缠烂打。

我一直看不起你那玩世不恭的性子,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你,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是我错怪了你,可已经太迟了。”

牧云喉咙里咯咯作响,似乎想要回应,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洗天轻叹,遥遥望向天边,只见天边一道雷光转瞬及至,化作一道人影落在了几十步之外,这人正是匆匆赶来的我。

刚收了遁光,我便一眼看见站在一旁的陈瀛海和身穿轻纱女子的背影。

我下意识的以为那女子是诺思,赶紧上前一步挡在陈瀛海和女子之间,神色凛然的盯着眼前的大敌。

也许是刚刚被师父的幻象刺激过一次,也许是因为身后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又或者是刚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

我站在陈瀛海面前竟一时没有感到紧张和畏惧,全然忘了自己刚刚被陈瀛海的一个影子吓得满手汗水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敢擅动。

对手太强,我没有半点胜算的,如今之计便是一个拖字,能拖一分是一分,拖到铁匠来便会有转机。

正在我思索如何拖下去的时候,陈瀛海动了,他轻轻的抬起手中的龙刀朝着我身后遥遥一点。

我以为他要出手,赶紧如临大敌一般召唤出雷甲护住全身,死死的挡在女子的身前。

可是等了一会,我却见陈瀛海眼中并没有攻击性,反倒是像指着我身后的人让我回头看。

我不敢真的回头,生怕被陈瀛海钻了空子,慢慢的退了两步到了女子身边,这才略微转头道:“诺思,放下玉佩你快走,这里太危险……”

可是我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却一眼瞥到了女子头上的鹿角,我心中一愣,脑子里一瞬间停滞了一下,赶紧问道:“你是洗天?”

女子轻轻托着牧云的头颅眼中泪痕未干,漠然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沉,虽然样子有七八分相似,但是单凭这眼光,我便知道这绝不是诺思了。

我恼怒道:“你怎么出来了,难道不怕引起归灭么?既然你在这,那诺思呢?”

洗天淡淡道:“我敢出来,自然是不怕归灭的,至于我不怕归灭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占了这身子。”

我一愣,又问道:“你说你占了这身子,难道你又……”

没等我说完,洗天却面无表情的摇摇头道:“这次我吞了她。”

我心中一震,顾不得眼前的陈瀛海转身怒道:“你说什么?”

洗天道:“我说,我学了啖魂的道法,勉强将陈诺思吞了。”

我的眼睛骤然圆睁,双手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难以置信喃喃道:“你……你把她……吞了?”

“是啊,吞了。”洗天道,“所以现在你看到的这具肉身就是陈诺思的身体,只是她的神魂已经被我吞下,就算是路西也没有办法复活了。”

我上前一步抓洗天的肩膀狂怒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洗天笑了,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陈瀛海上门,今日我必死,与其被陈瀛海杀了,倒不如死在你的手里。

现在陈诺思的神魂已经被我吞下了,如果你想救活她就必须先杀死我,否则就算是路西也没办法。

哦,对了,再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我一时间勉强学了啖魂的道法,吞的很乱,就算是你杀了我,路西其实也没有多少把握复活她的。”

我指间一松,呆呆的放开了洗天的肩膀,路西都没有把握复活?那岂不是……

我的眼角狂跳了几下,跌跌撞撞退了几步。

难道诺思就这么……

我的眼前一阵恍惚,惊恐,愤怒,惶恐,悔恨,还有自责一齐涌上心头,这些混乱的感情几乎刹那间就将我击垮。

这些年我一直漂泊在外,没办法亲自守在诺思身边,于是她的安全我便一直托付给那些我可以相信的人。

我以为我托付的人力量不在我之下,如果他们都不能保护诺思的话,那么就算是我寸步不离的护着也不可能保得住。

可是我却忘记了,这个世上除了自己以外,又哪有什么人是可以真的完全信赖的。

早在我将诺思托付给乾坤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意外,可是我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以为这意外不会每次都发生,于是又将诺思托付给了洗天。

如今,我终于为我的自负付出了代价。

我好恨!

我狠狠的锤了一下脑袋,愤恨的仰天长吼,挥刀朝着地上狠狠的斩去,雷光闪过,一道巨大的裂痕冲向了大海,一时间地动山摇海波翻涌。

那道雷光溅起的沙烁卷起了洗天的长发,却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半点涟漪,她的神色依旧木然。

我心中的一腔愤恨无处发泄,抽刀指着洗天怒道:“你一心求死就求你的死好了,为什么要带上诺思!你承诺过要替我保护她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洗天冷笑一声道:“保护?你那时求我保护她的意思,也不过是让我在最后关头将陈诺思杀死送去无间吧,何谈保护呢?

我看你和那小丫头恩爱心中嫉妒,一时兴起杀了她又如何?

事已至此,你再说什么也已经晚了,要怪就只怪你识人不明将陈诺思托付给了我,现在她已经死了,要报仇的话就来杀我吧。”

听到洗天的话,我全身的力气好像被一瞬间抽走了一般,踉跄着差点坐倒在地上。

诺思的死虽然是洗天下的手,可真要深究的话也是我识人不明,将诺思亲手送到了洗天的手上!

我看着眼前这具身体,这具本来是诺思但现在却被洗天夺走的身体,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往日的记忆像雪片一样翻飞起来。

当初我翻脸逃出金鼎,只剩一人无依无靠,就在那个我生命里最低谷的时候,我认识了陈诺思,她就像是照进我灰暗生活中的一缕阳光,是我生命里的天使。

那时我只是一个小保安,她却是在云端的公主,可她并没有嫌弃我,反而不顾家人的反对硬要和我在一起。

从那时起我便打定主意,她便是我生命里的那个人。

后来,她带着必死的心,牵着我的手走上高楼参加那个酒会,想要和我一起跳下去。

我那时没有多说什么,可是我知道,她是真的宁肯死也不愿离开我的。

如今,这个愿意和我一起死的姑娘,却被我一手送进了虎口丢了性命,我却还活着,我却他妈的还活着!

我痛苦的跪倒在地上,紧紧抓起了一把沙子,看着手中的沙子顺着指缝滚滚流下,就像诺思那已经逝去的我怎么都抓不住的生命。

我含恨仰天怒吼,这明明是我的错误,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诺思的样子浮现在了天空中,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好似当初她在清晨的禅房里静静的看着我。

她说等我回来。

她会等我回来的。

我怎么都没想到,当初那一别竟然成了永诀!

我曾经对她说过,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希望她能站在我这边,她做到了,可是我却让她失望了。

如此一来,我这一切的奋斗抗争又还有什么用处。

什么离恨天,什么归灭,什么灭世,想要灭就让他灭好了,当初要是我去求路西收留诺思,世上的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世界要灭,就灭了吧,都是闲事,我管他做什么!

可我糊涂,心里存着那些杂念,却唯独忽视了那个在我心里至深至重的人,如今我失去了她,才发现她才是我的一切。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如涌泉一般滚滚而下,没了诺思,好像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

我万念俱灰,抬起刀尖指着洗天,指着那具曾经和我耳鬓厮磨的身体轻轻抹去了眼泪:“你既然一心求死,那我不如成全你好了。”

话音未落,我的刀尖已经贯穿了洗天的身躯,鲜红的血从伤口中涌出染透了她的纱裙。

我看着洗天淡漠而满足的眼神,决然抽出了刺穿她身体的龙刀,洗天缓缓的倒下去。

看着这具和我有过肌肤之亲的身体倒了下去,我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掏走了,变得空空荡荡的。

洗天没有动用任何力量抵挡,也没有使用能力恢复肉身,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身体里狂涌而出,和身下牧云的血融为一体。

洗天不再看我,反而艰难的露出笑意,用最后的力气捧起牧云的脸道:“若有来世,愿不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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