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沉默，三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不对！”

但突然间，传奇法师狠狠敲了一下地面，猛然喝道：“不对！不对！有些地方不对！”

国王看向法师：“老师，哪里不对！”

法师没有回话，而是后退几步，转头，看向背后，呼唤道：“利尔多耶！”

黑暗投影利尔多耶笑眯眯地冒出来，亲昵地挨在了法师肩头，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呢～”

法师皱眉问道：“你也发现了？什么地方不对？”

利尔多耶轻声道：“你们的记忆模糊不清，前后混乱，却毫无所觉。”

片刻，法师缓缓道：“哪里混乱了？”

利尔多耶转头对上他的眼眸，微微一笑，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低声问：“梅多，我告诉你，你拿什么交换？”

国王冷冷道：“老师，不要信他。”

法师用眼神安抚了自己的弟子，又转头盯着他，目光如炬。良久，利尔多耶嘟囔着噘嘴，连声道：“好吧好吧，我都告诉你……不过，”他笑出一口尖牙：“千万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哦！”

国王忍了又忍，还是道：“老师！不要信他！万一他骗我们呢？”

法师却摇摇头，表情似叹息若微笑，肯定道：“不会，他不会骗我的。”

“告诉我，利尔多耶，哪里不对。”

利尔多耶只是蹭着法师，语气随意道：“厄斯曼才不是女神的黑暗投影呢！”他一双金眸似笑非笑地看向魔王：“就他，不过是一个容器而已。”

魔王扯扯嘴角，冷哼一声。

法师又问：“狄瓦诺为什么要他们交换命运？”

转过头，利尔多耶满目痴迷地盯着法师，道：“因为黑暗女神脱离封印的容器只有两个，一男一女，而狄瓦诺希望她只能选择另一个。”

魔王却道：“这些知道了也没有用。”

国王低声道：“至少我们知道光明神，真的和黑暗女神不清不楚。他一直在帮助女神脱离封印。”

法师摩挲着手上的戒指，思索道：“所以，另一个容器，就是黎风？”看向利尔多耶，“当年逐风佣兵破坏献祭失败，却放出了两具容器，一个被海茵当成弟弟带大，一个被萨恩院长收留。”利尔多耶微笑着点头。

转头看向魔王，法师沉思片刻，又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和国王签订那样的契约？哪怕光看内容，也知道这个契约……是多么严苛。”

魔王沉默了很久，才道：“那个契约，虽然是单向的，但是也是有选择的。”

“巨龙也不完全是傻子，万一有人抓住了龙骑士，偏要害死巨龙，这个契约也就成了索命之约。”

“所以……”魔王眉头越皱越明显，似乎很是用力地在回想：“所以……当初，被抓走，被折磨，我才那么怨恨以斯诺。”

“因为他回应了契约，却在发现对手是【死亡盛宴】后，丢下我，离开了。”

国王愣住了，看见法师与魔王一齐望过来的目光，皱眉道：“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不知道。所以，就是那时候，我们的誓言，反噬了？”

魔王闭上眼睛，想了想，却缓慢地摇头：“那倒没有，那个誓言既然可以选择，那你的不回应也是在契约内的……实际上，反噬的是另一个誓言。”说完，他看着国王的眼神复杂难言。 m..coma

“这样，我的记忆才说得通。”

——

“厄斯曼！厄斯曼！厄斯曼！你醒醒！”

被誓言拉扯过来的王子手忙脚乱，想要治疗躺在笼子里昏迷不醒的厄斯曼。

他难得催动光明魔法，却刺激到厄斯曼，痛醒了厄斯曼，顿时吓得收回魔法。

厄斯曼醒来，发现他，笑了起来又瞬间停滞，看了看周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子撕下自己的衣服给他包扎，满脸心疼：“我感觉到你受伤了，所以就过来了。”

厄斯曼想开心，又觉得危险，叹息道：“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王子摇头，贴着他的脸颊：“怎么会，怎么会！你怎么会突然到这里？谁抓走了你？”

厄斯曼一时沉默，道：“是【死亡盛宴】。”

“他竟然回去找你了！”

厄斯曼不纠缠这个话题，咳嗽几声，便催促他走：“你快走吧。你打不过他……”顿了顿，“回去找你家人帮忙，也许能救出我。”

王子摇头，拒绝道：“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能等吗？”

不等回话，王子看了看周围，眉头一皱，却还是对他微笑道：“别怕，我带着你逃出去。”

可厄斯曼笑了笑，却摇头，“他在我身上下了诅咒，我走不了。”

“那……”王子正欲劝说——

“啊啊啊！”

突然，厄斯曼发出一阵又一阵尖叫，全身肌肉隆起，渗出血丝，甚至狠狠甩开以斯诺。

王子撞在铁栏杆上，浑身一震，却顾不得自己，急忙上前稳住他，连声问：“你怎么了？”

厄斯曼只是双眼发红，不停嘶吼，紧紧抓住他，力气大到撕破血肉。

“哈哈哈！半精灵体！竟然主动出现了！这次，我不会再失手了！”

王子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光芒淹没自己。

还有一些意识的厄斯曼在白光过后，只看见黑魔法师气急败坏的脸，和那望过来时，更加变态恶心的眼神。

黑魔法师说：“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孱弱的，和半精灵签了契约的人类。可惜强制性不够……不过也可以了。”

“宝贝，你可真是给了我好大的惊喜。”

厄斯曼抓破地面砖石，目泛冷光。

——

另一边，被光芒淹没的王子看着眼前的神明，不知所措。

片刻，他垂首恭敬道：“请放我回去吧。”

神明摇摇头，神情慈悲，手一挥，一个圆影出现在他身边，里面是厄斯曼被灌下不知名液体的场景。

一见心碎，王子看得心急如焚，在厄斯曼吐出一大摊带着脏器的时候，眼泪狂飙，急忙催动运行缓慢的誓言，顿时感觉到原本只是淡淡涌现的奇怪的腥臭味猛然炸开，在身体里翻转，浑身毛孔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感觉整个身体都在膨胀。

但圆影中的厄斯曼却因此平静下来了。

见状，即使王子自己无力地蹲在地上，扣着自己的喉咙，不停干呕，却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但随即，他就看见黑魔法师惊讶地看着厄斯曼，然后阴笑，随手拿起身边带着血迹的剪刀，剪开了他的肚皮。

又是一阵奇怪的蠕动。王子捂住自己的肚皮，浑身冷汗直流。

神明叹息：“可怜的孩子，你想救他吗？”

王子心痛到难以抑制，哀声问：“我该怎么做？我能替他受苦，可我不能永远让他在这里受苦……他发生了什么？我该怎么做？”

“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神明微微一笑，面带慈悲：“还记得你们的誓言吗？你只要把你的力量天赋给他，他会自己逃出来的。”

把力量天赋给他？要自己不管他，然后被反噬吗？

那厄斯曼该多痛苦？多绝望？

光是想一想，王子就心痛到窒息。

神明轻声细语：“别怕，有你在，他不会死，现在放弃他，是为了未来。”

一挥手，王子又出现在那个地方，却被芒包裹，只能眼睁睁看着厄斯曼被破肚，往里面塞了一个奇怪的蛋，却无能为力。

他怎么能忍？

神明微笑：“你要救他一时，还是救他一世？”

王子跪在神明面前，额头轻触脚尖，轻声道：“请您垂怜，救他一救。以斯诺愿终生侍奉。”

神明不语。

捂住肚子的手微微收紧，又猛得放开，王子颤抖着站起身，转身，快步离去，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咬着牙道：“我明白。”

“那个地方，是哪里？”王子闭着眼睛，却觉得眼睛刺痛。

“罪恶之城安安多庇斯。”

“厄斯曼为什么在哪里？”

神明平静道：“你的父亲，老国王亲自把他抓起来，送到了那里。”

“我会帮你的，孩子。反噬之后，向我祷告。”

等王子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卧室。

他麻木地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力量天赋是否真的可以保护别人。闭上眼睛，他眼前看到的全是厄斯曼受苦的样子。

王子看见他身上凝固的血痂被不停冒出的汗液浸湿，看见他半闭着的眼睛里茫然混乱几欲失控，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他在唇齿间咬碎研磨……

不！不能去！再等一会儿！

王子又猛得睁开眼睛，死死地睁开，再也不敢闭上。

他垂着头，金色长发随意披散，一双原本柔媚的青金色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空洞而冷漠。

一个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是国王杨克斯。

国王在门口停住，握住门把，正欲推门。

听见门口的声响，王子抬起头，长发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只冷漠又痛苦的眼眸，和半片颤抖的嘴唇。无广告网am~w~w.

他突然大声问道：“父亲，你知道厄斯曼吗？”

杨克斯正要推开门的手愣住，眨了眨眼睛，呵呵笑了笑，敲了敲门，问：“以斯诺，你在吗？”

王子盯着那扇紧闭着的门，平静道：“厄斯曼救过我，他是我的爱人，我答应过他要保护他，我说过我会回去找他……”

再也无法忍耐，杨克斯生硬地插话：“他是个男人！他不能和你在一起！”

不能？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什么都没做？他为什么要受到那样的折磨？

我的父亲！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内心嘶吼，可王子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平静到不起波澜，甚至略带困惑与天真，空茫到失去感情：“为什么我不能和男人在一起？母亲作为精灵，原本不是也不能生育吗？父亲为什么可以和母亲在一起，我不能和厄斯曼在一起？何况，许多贵族都有男性情人甚至互相慰藉……就连……”

“你在胡说什么！你竟然拿他，和你母亲对比！你疯了吗！”闻言，杨克斯顿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