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砸“重金”把小寒从黑胖子那里挖来的时候，夏初压根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如法炮制，上门来挖她自己的墙脚。

真是天道有轮回啊。

眼前出现了一阵短暂的眩晕，夏初握住扶手，虚弱地靠在椅背上，“那个，小寒很贵的……”

“我有心理准备，也了解过这行的价位，”袁媛这几天可没闲着，做足了功课才来的，“只要夏小姐你愿意给小寒这个选择的机会。”

夏初情绪低落地“哦”了一声。

也是，疗养院里护工这么多，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大概的工资行情。

“夏小姐你直说吧，小寒现在的……身价，多少钱？”袁媛看起来信心十足，但话里还是不小心露出了一丝忐忑，她担心夏初狮子大开口。

夏初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两万八千五百块。”

“啊？”袁媛被这个数字搞懵了。

这是什么白菜价！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袁媛脸色发烫，迟疑道：“这是……一次的价钱，还是……？”

夏初也懵了。

什么意思？什么一次两次？

她不会以为这是年薪吧？

夏初急忙补充道：“当然是月薪。”

“……”

袁媛瞠目结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据她了解到的消息，现在包/养一个小鲜肉，少说一月也得三十万，像小寒这种的，就算三百万也是有人出的。

可是，这会儿冷不丁冒出个“两万八千五百块”，反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袁媛脸色突变，夏初心情瞬间大好，果然，被这个工资吓到了吧？

她漫不经心地拍拍睡衣袖子，起身摆出一副送客的姿势，“这样吧，你回去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袁媛也站了起来，手里的花茶洒了出来也毫不在意，“我出十倍的价钱！”

夏初像是被人一把塞进了冷库里，从头到脚都僵住了。

这姑娘脑子没毛病吧？

一个月花三十万请个护工，这是什么家庭啊？

家里有金矿还是有油田呐，禁得住这么霍霍？

“谢谢夏小姐你忍痛割爱，那小寒什么时候可以过来？”袁媛飞快地问道，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要是早知道这么……便宜，她就该早些下手的。

“你先别急，”夏初紧紧抓着椅子扶手，喉咙发颤，“我还要问问小寒的意见，毕竟，决定权在他手里。”

“行，你问问他，”袁媛眉开眼笑道，“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对了……小寒要是嫌少，你告诉我，还可以再加。”

送走袁媛，夏初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她摊开四肢，无力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低声喃喃道：“看来，贫穷果然会限制人的想象力。”

当初给小寒开出“双倍工资”时，还觉得自己潇洒阔气极了，今天看到袁媛这架势，才知道什么是挥金如土，相较之下，自己简直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姐姐，手续办好了，后天早上直接出院就可以了。”

蒋寒推开门，看到像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瘫在床上的夏初，急忙扔下手里的票据，快步走到床边去探她的额头，“你没事吧？”

夏初一把抓起枕头捂在脸上，闷着声音说：“没事，就是困了。”

蒋寒伸到一半的手停了下来，转个方向关掉了台灯，“那你早点睡吧。”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说自己困的那个人还没有睡着。

夏初抱着被子，像烙馅饼似的，一个劲地绕着枕头转圈圈。

蒋寒放下手机，从沙发里抬起头，“姐姐，你晚上吃撑了？”

夏初停下翻腾的动作，看了蒋寒一眼，确认他不是在骂人，才幽幽地开口：“小寒，如果有人要挖走你，你愿意吗？”

蒋寒眉头紧蹙：“挖？”

“就像……我把你从黑胖子手里挖走那样，”夏初揪着被子，“也可以说是……跳槽。”

“跳、槽？”蒋寒觉得可笑，脸上却没有笑意。

夏初顿了顿，索性直说了：“今天下午袁媛来找我，说愿意出十倍的工资来挖你。”

蒋寒这次终于笑了，却是一声冷笑，“她要我去做什么？”

“做什么？”夏初一愣，“当然还是做护工啊，要不然呢？”

“你确定？”蒋寒说。

“确……定啊。”夏初仔细回忆了自己和袁媛的对话，意思没差吧？

她说让自己把小寒转给她，而小寒是自己的护工，由此推论，挖过去肯定也是做护工啊。

蒋寒躺在沙发上，好半天没有出声。

夜风从窗外吹过，树叶摩擦着发出一阵颤栗般的沙沙声。

“小寒，”夏初轻声问道，“你想去吗？”

蒋寒没有回答，声音低哑地反问了一句：“你希望我去吗？”

“我……”夏初咳嗽了两声，掩饰着声音里的颤抖，“我当然希望你去更好的地方，你之前不是说过家里情况很困难吗？反正都是赚钱，与其在我这里耗费时间，还不如……”

还不如什么？

她没有说下去，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了。

虽然她也想赌气一把，出个更高的价钱把小寒留下来，可是，她根本没有和对方赌气的资本，袁媛出的是天价啊！

蒋寒沉默着，漆黑的眼睛似乎被月光蒙上了一层薄霜，又冷又暗。

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伤心，亦或是愤怒，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

这么久了，他小心翼翼地收起爪牙，藏起锋芒，包裹住自己的暴戾，伪装成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还是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开。

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安静，静到夏初以为蒋寒已经睡着时，他突然开口道：“我听你的，明天就过去。”声音平静，无波无澜。

说完，蒋寒默默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夏初，再也没有开口。

夏初心里一沉，像是倏然从高高的悬崖上跌落下来，摔得生疼，钻心裂肺的疼。 m..coma

凌晨一点，江潮集团的大楼里仍亮着灯。

“董事长，”许秘书拿了个文件袋走进来，站在桌旁汇报，“之前在医院跟丢少爷的那批人已经换掉了，据派到疗养院的人说，少爷是陪着一个叫夏初的女人去的。”

“果然是她，”蒋升潮眯了眯眼，“那个夏初到底是什么来历？”

“奇怪的是，我们没有查到关于那个女人的任何信息，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许秘书翻开文件袋，取出几张□□，“另外，我们查到了唐静姝的行踪，少爷离开医院当天晚上，她乘坐最晚的航班去了Y国，三天前，有人在当地的度假区看到了她。”

“真的闹崩了？”蒋升潮拍了一下扶手，“倒是白给这臭小子送了份大礼。”

“少爷发过来的离婚协议书我看了，里面的条款还算正常，”许秘书推了推眼镜框，“不过唐静姝现在人在国外，要等到她回来才能签字，估计还得拖一段时间。”

“蒋寒对这个夏初是什么态度？”蒋升潮冷声问道，他可不想解决掉一个麻烦，又来一个。

许秘书皱了皱眉，斟酌着措辞，“据说……两人的关系很奇怪，住在一起貌似非常亲密，又似乎完全不了解。那个夏初甚至连少爷的真名都不知道，对别人只说他们是姐弟。”

许秘书干笑了一下：“也不知道玩的哪一出，大概是少爷追求人的新手段吧。”

蒋升潮眸光微深，冷嗤一声，倒不怕蒋寒花心，就怕他太专情，那臭小子做事不留后路的性子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行了，那边的人暂时撤了吧，把他的公司盯紧。”蒋升潮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许秘书把资料留下。

“是，”许秘书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城郊那片地怎么处置？”

“给他吧，”蒋升潮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毕竟是第一次低头，先给点甜头尝尝，以后才会听话。”

……

头天晚上翻腾了一夜，夏初第二天睡到十点才起来，晕晕乎乎地洗漱完出来时，蒋寒已经和往常一样，整齐地摆好了早餐。

他看起来很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夏初站在洗手间门口，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蒋寒先开了口：“一会我开车给你把箱子搬过去，然后把车子停在那附近的停车场，你明天直接打车过去更方便些。”

“嗯，”夏初走到餐桌前，从抽屉里摸出那张支票，小心翼翼地推了过去，“这是给你的。”

蒋寒看了一眼，迟疑一瞬后，安静地收下了。

吃完饭，蒋寒开车将夏初的行李送去了出租房，就再也没有回来。

按照原计划，夏初今天还有一堆事情要做，结果最后只是抱着双膝坐在窗台前，盯着晦暗的天空发了一整天呆。

眼看着晚霞渐渐漫去，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当天边的最后一抹光亮即将消失的时候，蒋寒突然回来了。

生怕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夏初慌慌张张地从飘窗上跳下来，却一个不小心踢到了脚趾，钻心的疼痛顺着脚趾蔓延到全身的每根神经。

抱着脚滚倒在飘窗上时，夏初心里绝望极了，丢人总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蒋寒站在门口没有动，甚至连鞋都没有换，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等到疼痛稍微缓解，夏初扶着窗台慢慢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蒋寒，又把目光移到了面前的地板上。

这种时刻，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是要道别一下吗？

可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算是一个完美的告别。

“啪！”

蒋寒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两把钥匙，放在门口的柜子上，“姐姐，你把钥匙收好，晚上记得锁门。”

“嗯，”夏初应了一声，抬起头看着蒋寒，“袁媛她年纪小，腿也没有好彻底，你可能要辛苦一点。”

“不用担心，”蒋寒嘴角带着一抹轻描淡写的笑，“她不会为难我。”

“哦，”夏初表情一暗，木然地揉着脚，“那就好。”

蒋寒拿起柜子上的背包，拉开门退了出去，“我走了，你早点休息，明天出院时记得把东西拿好。”

“咔嗒”一声，房门被关上，四周彻底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