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的骨子里都带点爱挑事的天性，看见有人来砸场子，第一反应不是紧张，反而个个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可惜的是，他们的兴奋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内场的灯光忽然一闪，照到了蒋寒身后。

他身后杵着的那几个小山似的保镖，单从气势上看，就能把刀疤脸和他身后那俩按在地上摩擦。

狭窄的通道里突然变得拥挤起来，空气仿佛停止了流通，异常憋闷。

夏初脑子里轰隆隆响成一片。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先解决哪个麻烦……

眼下恐怕只能顺水推舟了。

夏初当机立断，一把将阿路推到了吧台后面的黑暗中，然后转头冲着混混们挤出一个“别让我露馅”的表情。

接着，她上前两步，扑到蒋寒跟前揽住他僵硬的手臂，带着点讨好的意味解释道：“那个……我一个人喝酒喝得无聊，在玩游戏呢。”

蒋寒低头看了一眼夏初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再抬起头时，阴鸷森冷的眼神从几个混混脸上挨个扫过。

不知道是他的气场太过强大，还是眼神太凶狠，这帮见惯了狠角色的混混们竟然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

于是，等于间接默认了夏初说的“在玩游戏”。

气氛平静得有些诡异，夏初松开蒋寒，抬起手冲混混们摆了摆，“今天有事，我先回去了，咱们改天再玩吧。”

“没有改天了。”

蒋寒抓住夏初的手腕往身前带了一把，声音里带着冰冷的警告，“和你的新朋友们告个别吧，下次再见面，就不会是在这里了。”

刀疤脸身后的两个小混混没抗住，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回头看向坐在沙发里的徐叔。

徐叔没有吭声，眼睛死死盯在蒋寒的脸上，手里的烟快烧到了指头都没有发觉。

蒋寒没有理会他，拽着夏初朝门外走去。

夏初回头深深地看了阿路一眼，一切言语都化作眼神里无声的叮嘱。阿路站在角落里，轻轻动了动睫毛。 m..coma

凝滞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酒吧里的喧闹还在继续，刀疤脸吐掉烟头，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卧/槽！看不出来这丫头竟然还脚踩着好几条船，她那姘头瞅着可不是个好惹的，徐叔，你说……这丫头不会反悔吧？”

刀疤脸惦记着那笔钱，心里暗暗埋怨徐叔迟迟不肯放阿路走，嘴上却又不敢明说出来。

“急什么？”徐叔将手里的烟头弹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他咧开嘴角，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就算她反悔了也没关系，大鱼在后头呢。”

……

夏初被拽着从酒吧里出来时，司机已经开着车在门口等着了，将他们送到出租屋楼下，这一大帮子人就默默回避了。

“砰！”

房门在身后被狠狠甩上，微凉的夜风从阳台的窗户吹进来，夏初闻到了蒋寒身上的酒味，和一丝陌生的烟草味。

她皱了皱眉，脱掉鞋子，顺手朝墙上的吊灯开关摸去。

手指还没碰到开关，脚下突然腾空，没等惊呼出声，她整个人已经被拦腰抱着扔到了卧室的床上。

“嘶……”夏初被摔得差点浑身散架，捂着肩膀抽了一口冷气。余光扫到身旁凌乱的被褥，看来这两天有人睡在这里。

蒋寒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黑暗中，夏初看不清蒋寒的表情，却听到了低哑的喘息声。

那是混合了多种情绪的气息声，有愤怒、有压抑、有狂躁。

想到他之前那几次莫名其妙的情绪失控，夏初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抬手就要去搂蒋寒的肩膀。

她想像从前那样，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然而，这次有些意外，夏初的手还没碰到蒋寒的衣服，就被他掐着脖子重新扔回了枕头上。

接连被扔了两次，夏初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以前小寒就是再生气，也不会这么粗暴地对待她。他今天似乎不需要安抚，而是要发.泄情绪……

为免被误伤，夏初老老实实地靠在枕头上，没敢再乱动。

床侧突然一沉，蒋寒抬腿上了床，跨在夏初的身体两侧，将她紧紧卡在自己的双腿中间。

夏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伸手抵在身前使劲推了一把，“小寒，你……你冷静一点，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

蒋寒脱掉身上的西装，随手丢在地上，开始解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谈谈你刚才在酒吧做什么？”

夜色阴沉，月亮藏在厚重的云层中，只肯吝啬地透出一点点若隐若现的光芒。

夏初仰着头，努力想在那张模糊的轮廓上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可是眼前这个人实在太陌生了。

陌生的西装、陌生的发型、陌生的眼神……幽暗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让人心惊的戾气。

“小寒……”夏初深吸一口气，“不，我该叫你蒋寒，或是蒋总？”

蒋寒动作一滞，低声问道：“你都想起来了？”

“没有，”夏初摇摇头，“但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你现在恐怕只能算是我的……前夫。”

“你错了，”蒋寒俯下.身凑到夏初耳边，缓缓地说，“不是前夫，是丈夫……记清楚了吗？要是再说错的话，我会生气。”

“你在胡说什么？”夏初打了个冷颤，“我明明签了协议书的。”

“没错，你签的第一份文件的确是离婚协议书，不过，我拿去给了蒋升潮用来做戏。后面签的，全都是资产转移书，本来是要送给你做礼物的，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蒋寒轻笑一声，直起身慢慢解开领带。

“什么？”夏初回想起当天的情景，一下子愣住了。

“好了，现在我们来谈谈，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蒋寒突然抓住夏初的手腕，将她两只手并在一起，按在床头。

惊吓之下，夏初开始剧烈挣扎，“你要做什么？小寒你放开我！”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她的挣扎完全是徒劳。

“你在发抖吗？”蒋寒笑了一下，一只手紧紧按着她的手腕，一只手从她脖颈旁边缓缓滑过，“现在知道害怕了？”

夏初抖得更厉害了，不知道他此刻究竟是清醒还是酒醉状态，只能尽力表现的温顺一些，免得说错话刺.激到他。

“小寒，你松开我，我们去外面说，或者，等明天睡醒再说，好吗？”

“不行，太晚了，”蒋寒俯视着夏初，抽出刚刚解下来的领带，一圈圈绕在她的手腕上，“我已经生气了。”

“我四天三夜没有阖眼，让人几乎翻遍了麓港的所有角落，一个人孤独地守在这间屋子里，等着你回心转意……”

“可是，半个小时前，却在酒吧里亲眼看到你和别的男人调情，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我很努力地改变，想要和你过正常的生活，可无论怎样都改变不了结局，到最后你还是要离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抛弃我？”

前面他还能勉强保持平静，越到后面语气越狰狞。

墨黑色的领带绕在夏初手腕上，牢牢打了个死结。

“小寒，你不要这样，你听我说，我有……有……”夏初声音开始发抖。她想说自己有苦衷，却说不出口。

“你有什么？”蒋寒活动了一下腾出来的手指，慢慢掐在夏初纤细的脖子上，“有新欢了，对不对？”

“不，不是……”夏初被紧紧箍着脖子，呼吸有些错乱。

“那个酒吧里的男孩，你对他感兴趣很久了吧，刚刚我要是没有出现，你是不是就要和他接吻了，嗯？”

脖子上的手指陡然收紧，强烈的恐惧感迅速蔓延开来，夏初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她无从辩解。

不论她找出什么理由，都无法自圆其说，而且，事实上如果不是蒋寒及时赶到，她恐怕真的要把那场戏做下去……

“你这是，默认了吗？”蒋寒的眼神逐渐疯狂，声音嘶哑道，“我很生气……姐姐。”

这两个字叫出来，夏初鼻子一酸，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倾洒而出。

“闭嘴，你不配叫那两个字，”她哽咽着说，“你不是小寒，你是……魔鬼。”

“魔鬼？”蒋寒突然垂下眼睛笑了起来，“姐姐，你好天真啊，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他将夏初被绑在一起的手腕向上推到头顶，死死摁住，另一只手落在了她的领口处。

“姐姐，这才刚刚开始……”

“我会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魔鬼。”

意识到他打算做什么，夏初浑身发冷，拼命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束缚，“不要……小寒，你清醒一点。”

此时此刻，夏初才真正感受到彻骨的恐惧。

“该清醒的人，一直是你啊。”蒋寒趴在她耳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缠绕在耳廓周围，暧昧旖旎。

过往的画面碎片忽然被重新拾起，从夏初眼前一一闪过。

在别墅的那个晚上小寒看着她的眼神……

清明节那天，小寒步步紧逼，要她赌咒发誓绝不离开自己……

那天晚上她衣服上莫名沾染的血迹……

离开袁媛的当晚，小寒失控地将她推进沙发，眼神中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狠戾……

原来，原来那些时刻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蒋寒。

他从很早以前就露出了尖锐的齿牙，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还傻傻地把猛兽当做家宠，直到被一口咬中要害，鲜血淋漓。

“还没看清楚吗？”蒋寒覆在她耳边，如梦呓般低语道，“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给你看。”

夜色已深，房间里的温度骤然发凉，夏初的体温跟着一起下降，浑身抖得像窗外冷风中飘零的树叶。

紧紧相贴的体温不能带给她任何温暖，只有恐惧的战栗。

挣扎得太久，夏初身心俱疲，终于在崩溃中放弃了抵抗，可是当真正面对陌生的触感时，她还是撕心裂肺地哭喊了出来：“不要！不要这样，求你了！”

漆黑的夜空笼罩了一切，清冷的月亮缓缓穿行着，慢慢进入云间，直到彻底被吞没。

“姐姐，你不喜欢吗？”蒋寒的声音里带着欲.望被压抑的颤抖，“你在夜里偷偷亲我的时候，就没想过别的？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象过我和你，像这样……”

“不，不是，”眼泪无法控制地从眼角滚落在发间，枕头上早已糯湿一片，夏初哭着说，“我承认，我的确想过和你有更亲密的……但是，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方式？”

“这种方式？”酒劲上头的蒋寒看起来有些疑惑，“什么方式？我们之间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

“可是我不是！我不是……”

“不是什么？”蒋寒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不一样，”夏初痛苦地摇着头，声音断断续续，“这次……对我来说不一样！”

“原本是想慢慢来的，给你足够的时间来接受我，可是你让我生气了，”蒋寒的喘息逐渐灼热起来，“所以，从今以后你只有接受，别无选择。”

“你的小寒……就当他死了吧。”

木质床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十分刺耳。夏初死死咬着嘴唇，闭上眼睛，任由泪水从脸颊滑过。

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这种冷漠而残忍的方式？

柔软的云层被彻底击溃，在空中散作一团，凌乱而狼狈。

夏初弯起手臂挡在眉间，眼前一片漆黑。

好痛啊。

剧痛从心口开始，一直穿行到四肢百骸。

连呼吸都是痛的。

雪白肌肤上的鲜红伤痕，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刺眼。

“你逃不掉的，亲爱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