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隐约传来机器规律的蜂鸣声，蒋寒费力地睁开眼睛，在镇定药物的影响下，他有些恶心，嘴唇干得厉害。

视觉逐渐恢复的同时，其他感官也一并苏醒，他开始觉得浑身酸痛，手背上的痛感尤其强烈。

想抬手，却扯到了输液管，蒋寒侧头，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处----这里是医院，他手上包着纱布，纱布的缝隙间别着留置针头，冰凉的液体还在流动。

他微微仰起头，通过尚不算清明的视线，看到了站在窗边的一个背影。

玻璃上的雾气朦胧，冬日稀薄的阳光无法彻底穿透，显得那个背影恍惚中有种不真实感。

蒋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屏住了呼吸。

直到背影缓缓转过来，四目相对。

耳边没有了任何声音，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眼前脆弱的幻象会被一阵风吹散。

“你终于醒了。”

伴着熟悉的清冷声音，唐静姝走到了病床前。

蒋寒瞳孔紧缩，声音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你是……静姝。”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眼前的人是唐静姝，他不会再认错。

这双眼眸凉薄依旧，似乎永远都无喜无悲，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叫医生？”她还是这样，即使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语，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静姝，你真的回来了？”蒋寒用手腕撑着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唐静姝的手，“还是说……我只是做了一场梦？”

大脑里昏沉一片，他已经分辨不出梦境和现实的区别，不知道究竟过去一年里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梦，还是此刻才是在梦境中。

唐静姝站在床边，将手指从他掌中抽离出来，而后，忽然做出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她俯下/身，作势要去亲吻蒋寒。

蒋寒此刻的身体完全不受理智控制，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上身后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冰凉的床头。

“怎么？”唐静姝抬起琥珀色的眸子看向他，“你不爱我了？为什么要躲开？”

蒋寒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明明是同一张脸，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脑中却浮现出了另一个眼神。

“我……”他张开嘴，却无法对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做出解释。

一阵剧烈的痛感忽然袭来，从眉间直穿太阳穴，蒋寒捂着头，痛苦地埋进了膝盖。

唐静姝退开一步，站在旁边冷冷看着他，“我有话要和你说。”

蒋寒喘着气，抬头看向她，眼中布满血丝。

“蒋寒，我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如果语言可以化形，那么此刻从唐静姝嘴中吐露的字眼，堪比世上最尖锐的利器，削铁如泥，更遑论血肉之身。

“造成误会的起源就是那封情书，”唐静姝看向窗外，眼中萧瑟一片，“但是，那封情书根本不是写给你的。”

“我不能被别人发现真实的心意，只好默认了你的误解。而我当时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写下那封该死的情书。”

冰冷的液体侵入血管，凉意侵蚀着身体的温度，蒋寒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那个明媚的午后，害羞的少女和朦胧的情意，是蒋寒回忆中最美好的场景，现在却被她亲手撕碎，残忍地踩在脚下。

“篮球决赛那一天，你带着一个女生从赛场出来，恰好遇到我心情不好。于是，你自以为是地认为我是因为你交往了女朋友而伤心，转头就拒绝了那个女生。”

“我的确很伤心，却不是因为你……当天从篮球场出来的男生，不止你一个。”

蒋寒闭了闭眼，回想起那个燥热的下午。

在那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是在人潮汹涌的篮球场，还是安静的图书馆，他总能感受到唐静姝追随的目光。

追求蒋寒的女生有很多，他一眼就能看透少女隐秘又炙热的情感，加上之前情书的事情，于是他自然而然地认为唐静姝是喜欢自己的。

校园篮球总决赛那天，他和队友们从球场走出来，经过教学楼下时，他抬头看向喧闹的人群，却一眼看到了唐静姝，她孤独地站在角落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清冷淡漠，透着一丝心碎的悲伤。

神使鬼差般的，他对跟在身后的女生说：“从现在开始，不许再跟着我。”

那个心碎的眼神狠狠撞在了蒋寒心上，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年少时，他曾许多次看到妈妈用那种眼神遥遥望着窗外，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是却意外地发现，唐静姝长得和他的妈妈竟然有几分相似。

性格里的偏执因子由来已久，他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蒋寒决定做出回应，于是他开始追求唐静姝。原以为她会很开心，然而，她只是冷冷地吐出一句：“你吃错药了吗？”

“我拒绝了你，却没有解释为什么，因为有些话我没有办法说出口。每一次我看向他的目光，都会让你误会，我无法控制你的误解，同样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我以为时间会冲淡、澄清一切，去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越来越糟的方向发展。”

身后的床头有些硬，隔着薄薄的睡衣，硌得他从后背一直疼到胸口。

“那个女生，像个傻子一样疯狂地报复我，”唐静姝轻轻蹙了蹙眉头，“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我原本就讨厌人来人往，孤独不会让我难过，只让我觉得清净。”

蒋寒仰起脖子，后脑抵在墙上，“但我因为这件事，后悔内疚了许多年，后悔自己的年少冲动，内疚对你造成的伤害。”

“我不是好人，但你也并不无辜，”唐静姝像一个冷静的律师，细数双方的罪责，“你放任她实施校园冷暴力，自然应当受到良心的谴责。”

“所以，那天在空地上，篮球架倒下来的时候，你要救的人……”说到这里，蒋寒眼中已是血红一片，“根本不是我。”

“对。”唐静姝说。

蒋寒恨不得此刻有一把刀，将他的心切成碎块，扔进垃圾桶，就再也不会感到痛。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嫁给我？”蒋寒喉咙发紧，声音嘶哑。

“原因你不清楚吗？”唐静姝冷嘲地笑了一声，“你用我家人的欠债和官司来威胁，逼我放弃留学申请，不记得了吗？”

“我以为你想去留学只是为了躲我……”蒋寒哑然一笑，“就算你出去了，跟他也没有可能。”

“我愿意一辈子站在他身后，哪怕这段感情终生不能宣之于口，那也是我的心之所向。”

蒋寒看着目光坚定的唐静姝，惊觉自己竟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相识十年，结婚三年，他们活在各自的世界里，闭目塞听，自欺欺人。

“从他离开的那一天开始，我的心就跟着死了，”唐静姝靠在墙上，眼中一片死灰，“你那时候就觉察到了吧？否则也不会用那种龌龊的手段逼走他。”

蒋寒面色苍白，手指颤了颤，没有说话，浑身的骨头似乎都要裂开来。

“蒋寒，这才是我恨你入骨的原因，”唐静姝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睫毛急促地抖动，泪水从眼眶中无声地流了下来，“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在那种肮脏不堪的地方夺走我的初/夜，还要叫他来，亲眼看到我最狼狈的一刻。”

“我？是我吗？”蒋寒忽然笑了起来，干哑的嗓子发出撕裂般的声音，“原来我们之间竟有这么多误会……”

那是大四的下学期，临近毕业，同学间的聚会逐渐多了起来。

唐静姝向来对这种场合毫无兴趣，这一次实在耐不住众人的反复邀请，勉强应了下来。

大家约定好，今晚要放肆地喝酒玩闹，庆祝人生即将迈入新阶段。在几个男生的连连劝说下，平时滴酒不沾的唐静姝破例喝了不少。

蒋寒平日里没少送东西到唐静姝宿舍去，于是有好心的舍友给他发了信息，让他快来接喝醉的唐静姝离开。

收到信息后，蒋寒连夜打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匆匆赶到了他们聚会的酒吧。

可是酒吧里鱼龙混杂，没有人注意到靠在角落沙发里的唐静姝何时被人带了出去。

蒋寒心急如焚，找遍了所有地方，最后冲到员工通道，看到唐静姝神识恍惚，脸色绯红，正被两个男生扶着往电梯间走去。

蒋寒毫不客气地冲上去，手下没留情，打得那两个男生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唐静姝状态不好，腿脚发软几乎无法站直，蒋寒找来酒吧老板，甩了几张钞票，让他腾出一间干净的休息室。

关上门，阻隔掉嘈杂的声音，蒋寒将唐静姝放在床上，转身要去买解酒药。

然而，唐静姝却紧紧拉住了他的手。

那晚的唐静姝一反常态，喘息着揽住蒋寒的脖子将他拉倒在床上。蒋寒既非圣人也非贤人，甚至算不上善良之辈，他没有理由拒绝喜爱之人的邀请……

夜深人静，满地衣衫凌乱，床上风光无限。直到一个男人踹开门冲进来，打破了一室旖旎。

看着衣不蔽体的二人，他垂眼冷笑，问唐静姝：“你打电话给我，就是让我来看这个？”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读者，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会员能更好的体验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