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纪之氤蒙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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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溯洄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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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托洛乌提斯鱼顺着帕姆林河逆流而上时,丘,我在镜海的彼方等你。

——引言

萧雨微斜,纵览茕灵万状;笺衡彷徨,默道御史弥桑。青墟霭霭,泪溅深潭浮花;天枢无意,却话通扉四方。洄离浩荡,鲸涌千载归离;仰清风雨,岩客亦有醇芳。更辰斗转,泛林结生长恨;别坊盛宴,尽息《栖乐遥章》……

十六年前。

沃罗兰新历二百零三年秋,淞轩共和国亚辰市亚辰港(原亚尔兰大帝国首都洛辰崖市辰海港)。

墨混的深空下,海浪猛烈地冲击着岸边的礁石,几点海鸥无所往地盘旋于灯塔之上。港口里,无人车将最后一批集装箱和散货运进港末的仓储设施,收尾的技术人员离开中控楼。绵延数十公里的混凝土高堤由水中升起,门式起重机连同海港里的其他设施一同与海水分隔。内湾中,渔船货轮里灯火尽去。

秦阁的烛灯于海风中摇曳得剧烈,图柏堂·艾利摩曼兹沿着旋转楼梯赶至顶层,观景台前是师兄熟悉的身影。

“收港了,我们也快回去吧。”图柏堂道。

那人皱了皱眉头,目光仍盯着远处海面上的一点。

“人都回来了吗?”

图柏堂愣了,“不——不知道,应该都回来了吧。”

“如果这次再出事,淞轩当局会立刻关停南图集团和南图堂,你——们是在侥幸等候什么吗?”

“堂主说,只要那家帕姆萨奇遇难,亚辰的媒体和我们就能拿政府种族歧视的事大做文章,进而挽回艾利摩曼兹家族——”

“你有想过离岛上深陷恶涛中的人民吗,他们不都是大亚的一部分?我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大亚?”图柏堂似有冷笑道,“无论你怎样努力,那个两百年前灭亡的国家都不会再回来了。”

“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这么想,受屈辱的岸鲁瓦民族才始终不见天日!”师兄厉声呵道。

“我——我们已经没有船可以出去了。”

师兄转过身,郑重地凝视图柏堂的双眸,“那么,我去救他们。”

图柏堂急了,“师兄为什么要将自己拖入无缘的灾难中呢。”

“两百年前,我的职责是协助图阙建立南图堂;两百年后,我的职责是和他一同成长。这是仰清台检测到他的栖物力波动最近的一次,他的圣木之叶即将到达沃罗兰,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那么你将结束此生?”

“在那之前,我想做些有意义的事。”他转身望向那巨浪里的孤帆,“那些人中会产生他将来的同伴。”

“光凭我们能接手你一手创下的产业吗?”

“南图需要新鲜的血液,柏堂,我相信你和颜怡,同样也相信洛永明老师和颜漓先生。”

说罢,一阵绯色的桐叶跃下高楼,朝那孤帆翻滚而去,浊浪排空,生命的更迭于此显现。

“来世,我将化作她腹中的孩童,与那荀家的男孩一同出生、长大,带着艾利摩曼兹的血液,登上远古圣坛。”

现在。

沃罗兰新历二百一十九年八月,淞轩共和国亚辰市。

“你去啊,你去了就别回来了!”

“荀朗!孩子这么大了出门和同学露营怎么了?”

“他在外面惹的事还不够多吗!你小子想把整个陌山都点燃?”

“林叔和洛老师会盯着他们的——没事,荀逸风,你去吧,妈支持你。”

……

我望着逐渐被雾霭吞没的老街,心中五味杂陈。

“行啦,荀逸风,我们要在晨雾散去之前进陌山,不然就不能给林爷爷惊喜啦。”

“嗯,我来了……”

我翻下立于百谷街山北的巨岩,苦笑着面对那片陌山与氤蒙江晕开的水墨丹青。

沿着西橦柏锣大道深入林区,山野的气息取代了老街的匆忙与喧闹。公路两旁丛生得葱茏的灌木后,刚开始只是排排新栽的树苗,风拂其间;而后棵棵拔地而起的古木,让人肃然起敬。以前常听小区里的叔伯阿姨们聊起这片“亚辰市的后花园”,如今亲身进入,林霏为裳,冽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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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纱,确有画中人之感。

深林中,青烟悠然编织远山朦胧的面纱。离开主路向北拐进小道,往林子深处行进,山势便有了起伏。阳光随我们的步伐于枝丫与树叶间闪烁,落出愈发明显的光斑。彼时鸟鸣声尚未喧闹,山回路转,萦耳氤蒙江的流淌。

潺潺水声中,往日匆匆疾笔于书海而久久挥散不去的疲乏被山林吸收,离家时与父亲争吵的怨念消散林际。我不明白父亲明明巴不得我离他远点,为什么又和桑比申禾荀氏家族里的其他人各执一词,不过他们到底是不会用正眼看我的,相处得久了,我自然心知肚明。

那缕青烟的出处明朗起来——白云深处一座精致的“木屋”立在林间的台地中,拾级而上,一位老人等候我们的到来。

“爷爷!”林语诺·瑟鼓欣其limenpoursie激动地跑向他。

“嘿,语诺又长高了呀。”老人抱住他。

深林里,相聚的温情驱散了晨雾的寒凉。与林万星·瑟鼓欣其先生寒暄不久,他便招待我们进他的“木屋”——至少他如此称呼这幢建筑。在他与他分离尚久的孙子——林语诺的对话中,我们得知,几十年前老人放弃随儿女们搬离深山的机会,回到这座森林里的木屋中,一是为了守着林子,二是为了减少孩子们的担忧,以及那份不为人知的情愫。

但在我和季枫·洛夫莱特jeemaplelove看来,与其说是“木屋”,不如说成“木饰别墅”来得真实。这房子到底是修得稍微阔绰了些,朱门绮户,饰屏琉灯,它虽不及百谷街北院四大名府那般奢华,古淞轩的小桥流水在这里尽展风姿。

休息片刻,林爷爷带我们去山后的菜地里准备午餐。山林让人们的精神回归,在自然的旷境里无所缚地飘荡。可这清绝到底是有些过分了,林地杂草丛生,墓碑窥伺其间,它们在层叠竹树的映衬下更显阴森。

“诺啊,你外公不是隔三差五就要来水源地视察一番吗,这几日怎么不见他来呢,我还想跟亲家唠唠呢。”林爷爷走在最前面。

“嗯……他好像到南图堂有事去了。”林语诺道。

“又是南图堂?那个赚不了什么钱的差事也只有富甲一方的洛先生照顾哦。”

“……”林语诺望向周围树丛见晃过的影子。

“呃,荀逸风,”季枫遍览四周,有些不适,“林先生要独自住在这样阴森的地方,真弄不懂这里哪儿比城里好了——”

“大概喜欢这儿轻松的环境吧。”我回头对枫说。

“轻松……”季枫随林语诺的视线望向林丛,不禁打了个寒颤。

“……亦或是对这片林子有着独特的感情……”

林爷爷若有所思,回头望了一眼我们,“后面两位别掉队了——”

少顷,话语消散于四起鸣声中。越深入陌山,杂草中的墓碑便越多,也愈发引人心生恐惧。林末,路边的空地中,老人辛勤耕作的成果在穿林风的拂动中仰望阳光。本以为老人会就此停下,他径直向小径深处走去。

径旁,与千篇一律的陈旧墓碑相伴的只有祭品的一片狼藉,幽幽林风是他们望着东流江水喃喃的叹息。然而,山坳里背对江水的它,在薰衣草丛中静默出淡雅,老人俯下身来,轻轻的抚摸着碑上的人像,“我之所以会留下来,是因为我对这片林子和对这个人的深情。”

“她年轻的时候,带我来到这里,当时这里只有几棵摇摇欲坠的古木和杂草,颓废、荒芜,朗博飒殖民者的自豪凌驾于沃罗兰的衰颓之上。她说这里暗含生机,自己喜欢这些树,为什么我们不让这里变成一片森林呢?那时的城市里,已经有了太多人陷入纷争中无法自拔,一次又一次地触碰岸鲁瓦文明的底线,她只想安静地生活,离开那些扰乱人心的东西,我们便邀上一些亲友来到了锦兰镇。也就是在那时,锦兰镇渐渐于荒地里成长起来。

“我们原本以为这样平静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可它吸引我们的同时也带来了其他人——他们要砍走这些树。她为了保护这片她爱的草木,坚持拒绝那些以财相换的人。他们记恨她……放火烧了我们的房子。和我们一同来此的人终于忍无可忍,他们拿着当时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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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价’的移民补贴离开了锦兰镇。

“望着离去的亲友们,她在路的尽头泣不成声,他们都说她死脑筋,不会变通——一个破林子有什么值得争的。也就是在那一天,她的孩子说:‘总有一天,我要出人头地,走出这林子和小城。我不要别人看不起我,我不要走她的路!’

“后来,孩子长大了,离开了林子。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是,在他走的当天,买树的人最后一次来到这里,在强行抢夺中她不幸被一棵树压住,为了守护的林子,她永远地长眠在了她爱的地方。”老人抚摸着光洁的石碑,“走之前她告诉我:‘有的时候我会问自己,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什么意义,我为什么要生在这个世上?心底有一个声音频频出现,它说,因为我要去爱这个世界,为了我爱的人和事物而活着。我来到这个世界上,遇见你,和你一起留下来守护森林,就已满足。’我爱这森林,更爱和我一起守护它的人……”

老人凝视着墓碑上的人像,泪光映出过往。

“我还记得她说她最希望的就是能在林子边上建一间小屋,待到孩子归来,剪烛西窗,话陌山夜雨。可屋子建成了,屋子里却再也没有她的影子。孩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为她的坚守挽回了应有的赔偿,可这还能有什么用呢……”老人热泪盈眶,“啊,让你们见笑了,本来应该我招待你们的,没想到却——真不好意思——”

“说出来,您心里会好受些,您一个人在这里生活,难得和儿女们聊聊天,今天有机会,好好谈谈心吧。我们是林语诺的朋友,也是您的朋友——虽然年龄差得有些大——但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呢?有些事情,心见为实,那些来自于心底的共鸣,说开了就理解了。”枫说。

“我懂了,所以,诺的名字是——”我忽然有所领悟。

“大概是吧,”诺说,“奶奶那时爱树、守护林子,就是因为她深感自然纯粹的气息,这种气息让她对于树木的爱油然而生,她甚至愿意融入其中——”

“她刚来的时候就被这些古木的苍翠吸引,她说她甚至愿意做一棵树,去感受天地间最纯粹的本质,许下一个真挚的诺言——”老人按捺不住激动。

“而这个真挚的诺言就是——去爱这个世界!”林语诺道。

“时过境迁,昔日的孤木,在我一年一年的照料中繁盛成簇。近年来,敬畏自然者和我一同努力,终是让小城边的荒山变回森林。我爱她,为了她,我愿意在这林子里守候一辈子……”老人为墓碑拭去尘埃。

林木无意,前者多觉寒而伤怀,以其境过清,避而远之,而今越来越多的人再次涉足林际。一方面在爱的坚守者看来,对于人和树木衍生的情感已驱散恐惧,环境之幽更凸显爱的永恒;另一方面在亚辰市迅速发展的背后,逐渐恶化的生态环境激起越来越多的人于此反省,进而投身于环保事业。

我们为什么生在这个世上?是向往生如夏花之绚烂,还是积蓄更改天地之气?当一切归于纯粹,仅有一个简单的答案——“去爱这个世界”。

这是生于安定年代的朗博飒后裔的良心发现吗?我跟着季枫和林语诺心潮澎湃一阵儿后,深感无趣。如果这些老一辈的人有闲情在这儿“为赋新词强说愁”,为何不抽空认真审视一下自己的问题?这颗被我们朗博飒人占领的星球上,沃罗兰人的栖身之所并不好看,而朗博飒人的社会里,正在重演当初母星上的灾难。

我从未在林爷爷来百谷镇探望语诺时听他提起他的妻子,相反,他竭力向老颜宣扬林中生活之清苦和自己意志之坚定。我也不太愿意相信外婆和街坊们谈天时所述的林万星先生的阴险,而他自己尚以此“老谋深算”为傲。

深深陌林,埋不住人心虚浮。

“喂!荀逸风,走啦!”林语诺从路尽的灌丛间探出头来,他们三人已向深林走了一段。

我追上去。

“你在疑惑什么?”枫问。

“浩荡氤江,到达辰海口时已浑浊不堪,它的上游会稍微干净些吗?”

“你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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