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已经歇了，遣奴才来问，您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萧楚晟身份摆在这里，李钊待他较旁人自然客气些。

况且……

这位萧小侯爷他还有些看不明白，若是可以，自然不必交恶。

眸光落在李钊身上，萧楚晟将他上下打量过，面上尚算倒看不出神情。

“这事情李总管你可做不得主，案中有朝廷命官贪赃枉法，需得陛下决断才好。”

稍后说时他也要知道，萧楚晟并无隐瞒之意，直将事情大致说了。

李钊面色微凝，看萧楚晟的目光多了些难以言表的情绪。

“小侯爷说的是，奴才这便去回禀陛下。”

少顷，李钊没再过来，御前另一个宫人过来，将萧楚晟引至门外。

门开了半扇，萧楚晟拱手请安，听见慕容恒的言语方才入内。

“李钊说你手上有贪、墨案？”

慕容恒已经收拾过，整个人看着还是带了些虚弱，却比刚才好了许多。

萧楚晟手探进袖子里，摸索着拿出一沓什么。

“请陛下过目。”

慕容恒未动，李钊上前两步，自萧楚晟手中将纸张接过，没多看一眼，径直交入慕容恒手中。

“你看罢，同朕说说就是了，乏得很，这字太密了。”

慕容恒淡然倚着，余光掠过罪证，并无过目之意。

李钊也不推诿，垂眸一目十行看过。

“萧小侯爷所言不假，这孙大——孙有勤大人，确是做了不少中饱私囊，罔顾民情之事。”

将手上内容稍整合一遍，李钊心中暗叹。

萧小侯爷还真是会挑时候，陛下刚醒，正是心中郁气堆积之事，再遇上这事，处罚只轻不重。

“虽证据确凿，但……”

慕容恒开口之际又有迟疑，片刻方道：“其中最严重的便是南庆府，你有何看法？”

“臣递的这些都是在京中查出，若不碍事，南庆府那边还是要去一趟。”

萧楚晟将话往这边引着。

纵观朝中，如今最合适往南庆府去的便是虞善珩，他入宫前已入府拜会，只等慕容恒开口。

似是在思量这话是否可行，慕容恒敛眸，半晌未有言语。

“朕知道了，你去吧。”

已然看出他面上的松动，萧楚晟心中有数，走的也便干脆。

房门掩上，发出一声轻响。

慕容恒回神是，拿过李钊手中孙有勤的罪证。

“传林子钰，另……朕有一道旨意。”

萧楚晟出宫的刹那，倚在青石巷道的罗锋站直身子，看着他坐上马车。

没等得回太子府传话的人回来，四五位须发皆白的老臣便相继入宫。

眸色渐深，罗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子夜十分，宫中一队禁军重出，整齐有素地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孙府，主院之中，孙有勤睡梦正酣。

外间忽然一阵喧闹，孙有勤眉心紧蹙，从美梦中醒来。

“来人！”

话音落下，久久无人应声。

院子里哄闹着，孙有勤听见响动，气急掀被而起。

“都聋了吗？本官——”

门一开，孙有勤跟外面的禁军对了个正着，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诸位这是？”

“孙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正要敲门的人退开，身后的校尉上前，对孙有勤尚留了几分颜面。

几时见过这般阵仗，孙有勤一时往了从地上起来，就这么看着校尉。

“孙大人，陛下口谕……”

被某个字眼惊醒，孙有勤跪倒，额头触地。

短短两句话，孙有勤如遭雷击，怔怔地看着校尉。

“孙大人，请吧。”

微一抬手示意，校尉侧身，将门前的地方让出来。

“本官……我府上亲眷，陛下可说了如何处置？”

思及后院娇妻美眷，孙有勤迈出两步，迟疑着出声问询。

“自是依律惩处，若您交待清楚，或许能讨个恩典也未必。”

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校尉紧跟着便催促起来。

“孙大人动作快些吧，陛下那边还等着复命，您这头若是耽搁了，本官回去也不好交代。”

还因着他方才的话若有所思，孙有勤下意识跟着走出几步，却又回过头。

他走上这条路，便从未想过可以全身而退，风光了这些时日，又何尝不是日日提心吊胆。

如今事发，除却悲凉，他心头的巨石却也落下。

府巷外，一户不起眼的人家。

烛火未亮，临街的窗子却开了条缝，正对着禁军出来的方向。

押解孙有勤的禁军行过街角，似是无意往这边看了一眼。

窗口黑影一闪而过，藏身于黑暗中。

不多久，街头恢复先前的寂静，只是偶有三两户被惊醒的人家，在街上无人后探头来看。

宫门下，几位大臣走出，走着路还不忘谈论什么。

“陛下这念头属实出人意料，若是……哎，罢了罢了，这又岂是你我能左右的。”

“储君人选本就要看德行，眼下太子这种种行径，实在怪不得陛下动摇。”

“谁说不是呢，我观陛下龙体似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想来这圣——”

“嘘！”

一人正说到一半，忽然被身边人一戳，冷静了些。

储君改立与否都是慕容恒的意思，他们在殿前说上几句并无不妥，出了宫门却是不宜再说。

几人警醒了些，四下看看，见前后都没人听见他们的话，放松下来。

已是夜深，太子府中烛火片刻未熄。

慕容谚已经没有心思维系形象，靠在椅背上，满脸倦怠。

“孙家被抄了？！”

心下一惊，慕容谚坐直了身子。

“怎么回事？父皇不是才刚——”

话音未落，他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道出个名字。

“萧楚晟！”

“一定是他，本宫便说他这时候进宫做什么，竟是藏着坏，他是疯了吗？”

暗卫低着头并未接话，慕容谚也并非是在问他们，只是气不过罢了。

乒铃乓啷打砸一阵，慕容谚冷静下来，盘算起自己同孙有勤的往来。

“废物！”

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慕容谚毫无预兆扔了茶杯。

行至门前的罗锋一顿，还是走了进来。

“殿下，那几位大人也出来了，在宫中待了小半个时辰。”

“怎么？”

慕容谚不置可否，却见罗锋并没有要离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