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儿博学笃志，格物致知，很是有大哥当年的风范。”

“正是，柏公子敏而好学，定是个好苗子。”

“你看月儿如何？”

“月姑娘温婉可爱，好读书习文，将来定满腹才情，知书达理。”

“哈哈，正是，这丫头像极了君兰妹妹小时候。”郑怀成想起了从前。“杬丫头也机灵的紧，举止可爱大方，惹人喜欢。”

“三爷好心胸，毓杬格格识礼，有着皇亲贵胄的体面。”里容总能精确捕捉郑怀成的心思：“可惜这三个孩子都不是您亲生所出，倒不如早早将柏哥儿、玥姐儿在族谱中记入您的名下，也好告慰祖先英灵。”

“也好，你去挑选良辰吉日，举办乔迁之礼，届时记入族谱。毓杬...”郑怀成欲言又止。“京城才安定两天，此时倭寇又入京，朝廷西迁，恐怕战乱一时难以停息，我想很难有机会送她回去了。”

“现在就算送她回去，凭我们几个，也难保她一路平安。”

“先养着吧，四岁娃娃，我府中还是容得下的。”

“哈哈，我看您是舍不得了！”

“谁舍不得了？我是见她可怜无依靠，我们不收留她，她该怎么办？”

“正是正是，我们三爷心最善了。只是，您切记，她可是您杀父仇人、灭族元凶的女儿，莫多费心，以免来日伤心。”

“我知道的，只是在想，他爱新觉罗家对我们家至此，我们为何不收养他一孩童，让他也尝尝痛失爱女之痛？”郑怀成面露仇恨。

“日后若她发现该如何是好？”

“是啊，若是真这么做了，可千万不能让她发现。不知如何和兰君交代。唉，也罢，不过一孩童，大可诓一诓毓杬”

“不如我去？”

“我再想想。”

“我去处理乔迁的事宜，里容告退。”

郑怀成望向院子，嘴角向下压了压，似乎有一种清白姑娘被冤枉了的委屈，腹诽道：小爷我尚未婚配，为何平白要养这几个孩子？不过他如今是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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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顶梁柱，万事要守礼庄重，便带着怨气说：“你去吧。”

里容嘴角上扬了常人难察觉到的弧度，似是刚刚正在调弄一个顽皮的孩子，瞟了一眼郑怀成的手中正缓缓展开的折扇，恭敬地答：“是”，说罢，双手拱向胸前，转身离去。

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闹，念藻、秀丹、金生在一旁边做针线活边看护，雪渐渐化了，海棠枝头吐出新芽，宛若一幅盛世清晏图。为首的正是正月儿的嫡亲姐姐，爱新觉罗·毓杬，听说三爷要收养他，府中的丫头们对这位孩子早不再当她是仇敌。她机灵知事、可爱动人，毫无王宫贵胄的矫情和趾高气昂的劲头，又爱和丫头小厮们玩闹，府上人已把她当做半个小姐看待。

郑怀成来寻毓杬，也不知怎的，成听见几声稚嫩的戏曲之声，细丝清鸿，颇有些他的意味，细听又全无规矩、可谓一言难尽。正好奇着，便看到毓杬格格在一棵老树下有模有样的比划。他想起来了，“民国四公子”之一的溥侗是有名的京剧票友，他常与恭亲王府走动，定时他带着这孩子听了些京戏。这个溥侗，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郑怀成仔细听下去。诶？怎得如此熟悉？呵！这不正是自己前些天雪夜唱的曲子、舞的身段，连站位都一模一样。他这才明白，原是那天，毓杬跟着他偷溜出去呆了一夜，这才染了风寒。

毓杬瞧见郑怀成过来了，便立即冲上去拦他的路，郑怀成就此认真打量这孩子。眸含情清明，唇未点先朱。内双眉眼，两颦细绒边扬，从畀形似如意，两耳稍尖精灵，颔若玉脂丰腴。发呈两髻，腰坠软玉，身着赤虹坠珍珠短褙，下衬浅黄苏绣鹦鹉裙。面无粉黛而润，身无宝黛却华，机敏好动甚灵。是个妙人！

“小格格，你刚在做什么呀？”郑怀成蹲下身，顺手掏出几粒蜜饯。

“唱戏！嘿嘿，那天看见你在唱的！”说罢，乐呵呵的拿起蜜饯往嘴里送。

“哦？你知道你唱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溥侗舅舅和我讲过，是昆曲儿牡丹亭皂罗袍”

“没错，正是牡丹亭中皂罗袍一折，你能再唱一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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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杬有些扭捏，撇了撇身边的人。念藻见状，忙道“小格格唱的真好听，让三爷听听？”

“三爷可是科班出身，不必你溥侗舅舅差。”

只见毓杬开始比划，盯着郑怀成抛了个媚眼。“原来姹紫嫣红开遍，试着拌豆腐鱼。”

“噗嗤，豆腐鱼？”郑怀成笑出了声，溥侗就是这么带孩子的？他想接着听下去。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糖醋里脊，红烧肘子，冰糖葫芦，口水酥肉，......”

哗啦啦众人鼓掌声一片。毓杬红着脸看郑怀成，郑怀成诧异欣喜。异的是这孩竟把牡丹亭唱成了珍馐美味，喜的是他在她眸中看见了小时的自己。他太想留下毓杬了。

郑怀成抚着她的肩膀，看着她那灵动双眸，目光电光火石之间，嘴角微扬，“不错。”

“不错？”水生她们四顾看了看，她家公子怎么会没听出胡乱改动的词呢？心中立马断定郑怀成喜欢这位格格。私下窃窃地想着，小格格在府期间她们定更加仔细，万不能如前日般冷眼待之。

小格格开心的呵呵地满院子跑，得了郑怀成的夸奖还有蜜饯吃，她大方的很，不忘把蜜饯分给正月儿和郑柏一人一块。要知道，在恭亲王府，她额娘从不许她多吃蜜饯的，这次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

郑怀成看着这几个孩子，回想刚才的情形，认定小格格有难得的曲艺天赋，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他很愿意教这个孩子。一腔热血，一脉孤勇，机灵可人，他想极了教这孩子京剧。可若他就此收养这个孩子，对她来说真的好吗？日后若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世该怎么办？那时他还有何颜面见她？若待时局稳定后将小格格送归恭亲王府倒也合时宜。此时多交集，日后可能是万般灾祸。想到这里，他便不敢顺着自己心意做事。

他开始被这个想法折磨，不想惹祸上身，更不想浪费培养如此天才的机会。他喜欢这个孩子，他从她身上看见了他自己，看见了这门艺术未来的希望。他真想诓骗这孩子一辈子不与恭亲王府再有瓜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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