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转眼，已经是隔日清晨。

vip病房里，床边走着心电仪，而纯白的床上躺着的女子只是睫毛轻颤了颤，床边的男人就猛地从椅背上起身，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琴岚缓缓睁开眼，房间的帘子不透光，相当昏暗并不刺眼，但她仍感觉睁眼都费劲，手指头一个都动不了。

她带着刚醒时的惺忪和微微的迷离看向了旁边的男人，见到了熟悉的面容，心里竟然惊不起任何情绪波澜。

“怎么样？还有哪儿不舒服吗？”韩寻满眼都是忧心，憔悴的面容还带着一丝慌张，握着琴岚的手不知觉地紧了紧。

他眼下挂着青紫，明显这一晚上都没休息。

琴岚想说话，却发现根本出不了声，手也动不了，便放弃了挣扎，张了张嘴又合上，始终没声音。

韩寻皱了皱眉，连忙倒了杯温水，然后试图扶起琴岚，“能起来吗？”

他的力气相当大，扶起根本没有出力的琴岚极为轻松，环着她叠起枕头靠在床头，然后拿起水杯小心地喂她喝水。

嗓子润了润，感觉好多了，琴岚依旧沉默着，盯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

怎么说也是女孩子，怎么会对那种事不在意。

韩寻垂着眸，“…对不起。”

琴岚这才抬头看他，韩寻也随之抬起了头，眼里慢慢的都是自责，“当时沈玥突发情况进院，我想着能赶回去的，却没想到你早交卷，还出了事…”

“…沈玥怎么样了。”琴岚突然缓声开口，没有提问的语气，声音还带着嘶哑，对韩寻的那句道歉无视了。

“对药物敏感呼吸困难才晕倒的，没什么事，现在也还在医院，今天沈家人会接她回去。”韩寻说。

“药物敏感？”琴岚微微仰头靠上床头，很快又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琴岚才缓缓睁眼，看向韩寻，语气没有丝毫波澜:“那些人呢。”

“你放心，他们已经死了。那人是人贩子，和十字架没有关系。”

“所以这整件事都是巧合？”琴岚看向韩寻。

她当时，明明听见那个人说起“委托人”。

韩寻没有回答，而是说:“碰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留。”

琴岚默然，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心理早就受到严重的伤害了，被猥亵，还差点被强上。

就算她是曼珠沙华，就算她见过许多世面，就算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但像这样第一次深感无力，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还是第一次。

想让她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很难。

“几点了？”琴岚问。

韩寻低头看了眼表，“快九点了。”

琴岚默了几秒，认命一般闭上了眼，“错过高考了。”

他顿了下，似乎才想起这回事，忙道:“没事的，不考也没关系，不用复读，我能让你顺利上璟英的。”

琴岚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弯起了嘴角，却像是自嘲一般:“上不上都无所谓了。”

背负着几位故人的性命，承载着杀手手上成千上万条生命的罪孽，抱着复仇的丑恶心态，如今连清白都被毁，对于上不上大学还有什么所谓，不过是不痛不痒的东西。

反正她的人生已经是这样糟糕了，后半生又不需要什么学历，上大学，也不过是了了king的心愿，上不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其实那一刻，如果自己真的被人强上，她真的有自杀的冲动。

她的两个后路，第一条路就是血凤凰，当时她猜想如果是十字架，他们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让她死，让血凤凰救下已经被废了的自己，但血凤凰不收废人。

二就是死路，一了百了就好了，所有因她而起的纷争都会结束，但她身上还背负着故人的人生，还有身边的朋友，还有…喜欢的人，她不想就这么结束。

但她还是没想到，来救她的，不是血凤凰，是韩寻。

只是她不知道，韩寻为什么会知道她在哪里，而且，她发出请求的，是血凤凰。

高考正式结束，高三也正式结束。

除了第一天的考试，之后的考试琴岚都没有再去过，不仅是医院不允许出院，她也显然已经放弃了。

离校那天，琴岚书包难得装满了些书，许多人搂搂抱抱为过去道别，人群中她独身一人，却突然停在了校门口，回望学校，离校的那一步在许久之后才终于踏出。

她望的，是那一间他们高三e班的教室。

此刻课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萧易坐在里面没动，目光却锁定在门口，等着那熟悉的身影出现。

“那我就到这里啦，暑假出来玩呀，受到录取通知书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哦！”安梓离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她相当自信，像是已经笃定他们会在璟英学院见面。

没几秒，令雯就走了进来，窗外的安梓离给萧易使了个眼神，像是在说:兄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令雯朝着自己的座位，朝着萧易隔壁的同桌位置走去，萧易扫了课室里还在的人一眼，他们感受到眼神，纷纷速速收拾完就溜了，课室里留下萧易和正在收拾的令雯。

“你怎么了？”萧易站起身低头看着自己身前比自己矮少说有二十五厘米的女孩儿，弓下腰望着令雯的眼睛，柔声道:“你这样的状态已经很久了，之前问你你也不说，我想着不影响你高考，等结束再问你。”

令雯沉默地看着他湛蓝色的眸子，手缓缓从书包移开垂下，没有说话。

“好不容易等到高考结束，我才能和你好好谈谈，我高考可是受了很大影响，不过你看起来没什么事就好。和我说说，你怎么了？”萧易继续问，令雯继续沉默。

萧易真的害怕自己的女孩出什么事，起初他是为了负责任才追的令雯，但现在他的感情已经扎根到底，令雯就是他的命了。

他有些急了，直起身上前一步:“怎么了你和我说说好吗？是我做错什么了还是发生了什么？连安梓离和琴岚都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他下意识想抱住令雯，令雯却突然侧身躲开，他明显僵了一瞬，更急了，直接伸手握住令雯的手将她往后拽上墙边，双手撑在墙边将她环住，声音带着些许慌张:“令雯，我们还是男女朋友吧，你这样，我真的很害怕…”

“怕？”令雯终于开口，语气却很轻，她抬起头望进萧易的眼，“你怕什么？”

萧易愣了一瞬，看着眼前没有任何表情的令雯，她往日灵动的双眼此刻有些空洞，语气也轻得似羽毛一样，萧易只觉得这样的她，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