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世界无法改变，自身可以改变，那么，要如何改变？

那天谪仙问年少的自己这个问题，而那个问题似是询问，又似是自问于心。

而今天，看着桌案上有些心不在焉的谢晗浠，谢观星再度问起了当初谪仙问她的问题。

“那个……是要我回答的意思吗？”

谢晗浠微微一愣，有些忐忑的问着此刻疑似自问自答的谢观星。

“你可以回答，无论结果与否。”

谢观星把手摁在谢晗浠身前的阵道初解上，语气依旧清冷。

“那个……前辈所说的那个世界还好吗？”

谢晗浠有点胆怯的问道。

“高高在上者永远高高在上，位卑乞怜者永远位卑乞怜，所有人的命运生来都是既定，这样的世界真的好么？”

谢观星似是失望谢晗浠的发言，语气有些自嘲，自嘲自己有一天竟会去问一个不谙世事的后辈这样的问题。

“应该不算好吧。”

谢晗浠有些懦弱的发言道。

“但那却是他所经历的时代。”

谢观星叹了一声，说道。

“他？”

谢晗浠一愣。

“谪仙道祖。”

谢观星点了点头，肯定了谢晗浠未曾开口的猜想。

“怎么，你的表情似乎挺意外。”

谢观星坐在谢晗浠的边上，语气之中满是嘲弄。

“不……不能意外吗？”

虽然内心已经有所猜测观星道祖提的那个“他”究竟是谁，但真当眼前的少女观星真正开口提出谪仙道祖人这个时，谢晗浠说不在意那都是自我欺骗的鬼话。

“方才那个问题，谪仙曾经问过我，当然，这个问题他也问过很多人。”

谢观星正襟危坐着，眼神也渐渐平静下来。

“那前辈您是怎么回答的。”

谢晗浠有点好奇的问道。

“西瓜，好吃。”

谢观星的眸眼闪过一抹温馨，但随后眸眼转冷。

“啥？”

谢观星有些没过神，感觉自己被观星道祖回答问题的答案秀了一脸。

“我说的就是这个。”

谢观星语气有些淡漠了，也不再过多强调。

“那什么，这个答案跟问题本身有什么关系？”

谢晗浠感觉自己脑子可能有点不太够用。

“并没什么关系，纯粹就是因为瓜很好吃，至于那个问题……我那时并没有回答。”

谢观星很是平静的复述着当时的情况。

“道祖他听到前辈这个答复……不会生气了吧？”

谢晗浠有些忐忑的问道。

“你很希望他对我发脾气么？”

谢观星眼眸泛冷，冷声道。

“因为这个问题很认真啊，观星前辈这么敷衍道祖，就算是道祖，想必也会生气的吧。”

谢晗浠小心翼翼的猜想道。

“自以为是的发言。”

谢观星冷笑一声，显然谢晗浠所认为的情况并未发生。

“自以为是？”

谢晗浠微微怔住，一时竟不知作何辩驳。

“从始至终，你所自以为是的谪仙道祖从未对谁真正发过脾气，生来不懂人心，让他对于如你我这般世俗的情绪满是不解和困惑。”

“一点失望都未曾流露，就好像从未问过我这个问题，只是把切好的西瓜往我旁边挪了些许，就跟我靠在树下看着夜晚萤火虫在寒江起舞，直至天明。”

谢观星这么自叙着，带着对于过往岁月的缅怀。

“那个……观星前辈，晚辈貌似不太适合听……这些吧……”

谢晗浠想起李素裳走时跟她说少打听观星和谪仙之间的私事，很是自觉的提醒道。

“只是想告诉你，而今谪仙为尔等争取的岁月如何不易罢了。”

谢观星看着依旧不明觉厉的谢晗浠，清冷的声线宛若浮冰，让谢晗浠顿时人间清醒。

谢晗浠闻言，依旧困惑的说道：“可是……可是，观星前辈你讲的那些跟谪仙道祖如何不易的关联，恕晗浠浅薄，有些无法理解。”

谢观星仔细回想刚刚自己所说的话语，一番思量后，却是屈指弹了一下谢晗浠的额头，说道：“确实没什么关联，但错在你，不准揪我的毛病。”

谢晗浠捂着额头，顿时就觉得有点小委屈，这怎么就是我的错了。

“你回答不了那个问题，所以错在你。”

谢观星似是在为自己辩解一般，无论她说的是什么，全都是谢晗浠的不对。

“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

谢晗浠也不看阵道初解了，很是委屈的抱怨道。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修道么？”

谢观星看着谢晗浠，却又是给她抛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

谢晗浠微微瞪大了美眸，好奇的问道。

“为了可以更心平气和的跟人讲道理，为了可以在不讲道理的时候让旁人心平气和的跪下来跟我讲道理。”

“天上仙人在我成为道祖后想跟我讲道理，我说可以，但得下来，他们不愿，我就成全他们，一箭一个仙人，把他们射残，让他们跪着跟我讲道理。”

谢观星轻描淡写的说着，不在意处却是听得谢晗浠寒毛微微耸立。

“说起来，当初仙界那边的仙王还因此拟招让那些仙人隔空对我喊话来着。”

谢观星回忆着自己那波澜壮阔的一生，很是平静的说道。

“什么？”

谢晗浠感觉自己似乎正在接触什么不得了的秘辛。

“好色之徒还能想些什么，无非是仙路将开，一介匹夫自认无敌，看我初成道祖好欺负，想纳我为禁脔，说什么同是修道，何不共享长生不死，共乘极乐。”

谢观星眸底阴翳，语气更是在这一瞬宛若万载玄冰。

“最后，结果怎样？”

谢晗浠看着眼前谢观星的脸，虽然明知结果，但还是不免有些出神的问道。

“寰宇诸天，不抵一剑，三世仙王堪比肩，百万剑仙不入眼，古今剑修所修剑，与他皆做天地鸣，那一日我只见仙路外他白衣白发，三尺剑锋染仙血，一时之间竟有些情难自已。”

谢观星有些感慨的说道，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而她的笑，宛若芙蓉出水，仙葩开绽，不由得晃到了谢晗浠的眼。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对于谪仙道祖的无敌，谢晗浠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出言附和。

“从那个时候开始，历代道祖都或多或少的瞧不起仙人和仙界了，哪怕仙人能永生也是一样。”

“也就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意识到早在很早之前，在我还未修炼之时，在我还只会在意一小块西瓜甜不甜的时候，谪仙就告诉了我何为当世道祖，何谓少年起而行之，初心不变。”

谢观星看着谢晗浠，轻声说道。

“果然，我还是愚钝了。”

谢晗浠很无奈，表示我是真想跟上观星前辈你的思路，奈何你思路之跳跃，让我只能干瞪眼。

“问题。”

世界无法改变，自身可以改变，那么，要如何改变？

“回答。”

成为新世界的神，由神明来替众生做出选择。

这天，少女观星对着少女晗浠自问自答。

面对眼前世事懵懂的少女，少女观星并未像当年谪仙那般不过一笑置之放任自流，反倒是郑重其事的说出了埋藏在自己心底不知多少年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