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斌观察到了老金神色的动摇，他立马趁胜追击道：“而且除此以外，还有更多你没想到的坏处。”

“比如你有了刑事犯罪的前科，还会影响你孙子的前途，如果他以后想要考公务员，就政审这一关他就通不过。”

“你把罪一扛，李伟东是啥事没有，拿着钱就可以出去逍遥自在了。”

“但你呢？自己进去坐牢，儿子孙子流浪街头，还得饥寒交迫，你是想试试看毁了三代人吗？”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也不知道这些，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

老金的心理防线终于奔溃了，吴斌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是大松了一口气。

“现在离放李伟东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时了，你现在还有机会把真相说出来，要是你还不改口，你之后就是想反悔也没机会了。”

“我说，我都说，就像警官你猜的一样，我就是为了孙子手术的钱，才会为李伟东背黑锅的。”

“骗布行的事全是“他策划的，我只是帮他把布拉去给加工厂而已，我这种没文化的乡下人，哪有这种头脑去骗人，更没有这种胆子啊！”

“警官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再也不敢骗你们了，我不要背黑锅了，我不想毁了我的后代，我再也不敢了。”

老金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就把所有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他是真的被吓破了胆。

“好我知道了，你先别急，我会为了再做一份笔录，你要事情再详细地说一遍，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我绝对配合，我要是再说一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麻烦你们快一点啊，只剩下一个小时了，会不会来不及啊？”

老金慌乱的样子，恰恰证明了他已经完全放弃抵抗。

李聪看他师傅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大美女，眼里全是星星。

因为老金的极度配合，笔录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做完了。

就和一开始猜想的一样，李伟东从准备开始从事诈骗，就已经到处找人合作，前后历时了一年多，他认为已经万无一失了才开始行动。

期间他原本是不想让老金扮演这个拉货背黑锅的角色，但是去年的时候出了老金孙子的事情，老金整天唉声叹气，自然也落入了他的耳中。

于是这个认识多年，秉性知根知底的老金，就成了李伟东的不二人选。

他猜到事后这些加工厂可能会出卖他，所以打一开始他就打算给他们画大饼，到时候连带着他们也一起坑一把。

然后他告诉老金，只要他自己没被抓，就一直躲着不要出现。

万一他被抓了，就立马来派出所自首，把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为了取信老金，他不同于对加工厂的开空头支票，直接就先给了他五十万现金，并给他孙子联系好了开刀的医院，只要这事风头过了，就可以安排开刀。

所以老金才会如此死心塌地，从来派出所就一直把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任凭李聪和侯鑫绞尽脑汁，他就是不为所动。

“好了，突破口已经给你们打开了，剩下李伟东的审讯，就用不着再让我操心了吧？”

李聪一听立马拍胸脯道:“不用劳驾师傅了，剩下这点小事，如果这样我还弄不好，那我就真买块豆腐撞死好了。”

吴斌冷哼一声:“话不要说那么满，撞死就算了，如果还审不开李伟东，今年的年夜饭就你请了。”

“没问题，师傅你不说还没感觉到，这一年时间又要过去了啊！”李聪感慨着。

“一年是又过去了，但你这一年觉得自己有长进没有？混日子谁都会，但我吴斌的弟子，连这种想法都不可以有。”

这话说的李聪是一脸的尴尬，不过想想看自己还是有点长进的吧。

“还有半个小时，应该也不够你们给李伟东做笔录和办手续了，你赶紧找侯鑫审问他，我先让杨侃把所有笔录和证据提交法制，让他们先把李伟东的刑拘证批下来。”

“有这么多证据，特别是刚刚老金的这份口供，就算李伟东再不承认也没用了，零口供也足以把刑拘批下来了。”

李聪也觉得应该可以，但是他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对了师傅，李伟东既然安排了老金这个背黑锅的，他会不会也早就想好了死咬老金不放？”

“有用吗？老金的收入很容易查到，突然多出五十万现金本就不对，而且这么大数目的钱，李伟东那边肯定也是从银行取出的，只要数目和钱的冠字号对的上，他再狡辩也没用。”

“那万一他说是借给老金的呢？”李聪又嘀咕道。

原本要走的吴斌立马停住了脚步，回头就给了李聪一个脑瓜崩。

“你小子破案时要是拿出你这抬杠的本事，何愁有案件破不了，有嫌疑人会审不开？”

“不说你会不会借给一个基本还不上的工人五十万，你借了会不会让写借条？”吴斌的火气已经上来了。

“这么多钱，肯定是会的。”李聪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那借条呢？你要不要再抬一下杠，说是丢了或者没写？”

“不了不了，我先去找侯鑫审问李伟东了。”说着就一溜烟地跑了。

“混账东西，真是让人不省心。哎，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要办啊，这人是审开了，但也不能揭了人家伤疤就不管了啊。”吴斌脑中想着事情，也离开了留置室。

看完了吴斌的整个审讯过程，王杰玉笑着问蔡思敏道:“怎么样啊小子，我说的不要小看他们没错吧？”

“确实厉害，咱们吴所对人性的剖析太到位了，才一下午的时间，不仅找到了老金愿意背黑锅的原因，还成功想到了破解的方法。”

“没你说的这么玄乎，不过是工作经验的积累罢了。其实老金这个角色，既是李伟东的高明之处，但也是他败笔的所在。”

“这又怎么说？”蔡思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高明的地方在于这步棋确实足以扭转乾坤，但他最后没有成功，反而成了坐实他罪证的败笔，问题就在于他对法律的不了解，或者干脆是对法律的轻视。”

“你想想看，吴斌刚刚击溃老金心理防线的办法，是不是还是靠的法律，正是李伟东留下了如此大的漏洞，才让吴斌找到了一击即溃的机会。”

“他要是不这么自以为是，想当然以为法律的条款就是他固有思想中的那样，凭他的头脑，是绝对不会留下如此大的漏洞的。”

蔡思敏听了他的分析，连连点头道:“没错，终究还是夜郎自大了，原以为见识过海中的风浪就不惧任何风雨了，没想到最后却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人就是这样，我工作以来形形色色的人看的也不少了，有做事眼高手低的，也有信手捏来的，无论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这些人都有一种通病，那就是对自己的过度自信。”

“眼高手低的随时随地都可能出丑，但信手捏来的真聪明，却往往更容易在小事情上栽跟头，而且要么不栽，要栽就是大跟头。”

“很明显李伟东就是后一种人，这些聪明人因为长久以来成功建立起的自信，终究会慢慢膨胀到目中无人的地步。”

“但就像气球一样，胀到再大也有他的极限，而最先承受不住的地方，往往是球体上面的小瑕疵，做人也是一样的道理，只是很多人习惯性忽略着眼于小处。”

当王杰玉开始滔滔不绝的时候，蔡思敏都会听得格外认真，因为他总喜欢在这时候说些做人的道理，果然这次也没有让他失望。

“那我们接下来还看李伟东的审讯过程吗？”蔡思敏问道。

“不用看了，聪明人还有个臭毛病，那就是死不认输。你以为吴斌为什么不接着审问他，就是因为早料到他不会承认失败的。”

“李聪这小家伙看着聪明，其实都只是小聪明，吴斌故意一激他就自己上套了。你看吧，他待会儿就要灰溜溜回来了。”

“不过他确实需要多磨磨，年轻人现在多些失败，以后会少走很多弯路。”

蔡思敏听着就不对了，怎么感觉这话也是对自己说的，好一个一语双关啊！

“好了你们年轻人也不喜欢我们老人家多唠叨，跟我走一趟外面吧，按照吴斌的秉性，这会儿应该要打电话给我了。”

他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朝蔡思敏扬了扬，屏幕上赫然显示就是吴斌打来的。

“喂，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王杰玉得意一笑，然后叫上蔡思敏就开车出了派出所。

至于问他去哪儿，他只是卖关子，说到地方他就知道了。

很快他们就先到了慈善机构，王杰玉熟门熟路就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里面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你怎么又来了？”对方开口就是嫌弃的口气。

“我也不想来啊，可是我们吴所是个‘烂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