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讯室的窗外，阿锋带着小赵司机、出纳员聂姨、老叶司机在仔细观察被审的岳朝云。

大头云不是一般人，是见过大风浪的，他矢口否认是抢钱的劫匪，出钱搞发廊的钱是在省城路边捡的。大街上有几千元捡，小孩子都不会信，更何况老孟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公安，明知道他是说谎，但无论蜢佬和预审科的同事采用什么方法，他都不怕，射灯照，包着胶管的铁棒打，坚决不招。大头云知道坦白从严这个潜规则，承认在高陵城抢了5500元，这辈子恐怕就会在黑龙江的监狱渡过。

大头云没有告诉阿玲钱的来源，预审员准备审她几天几夜，撬开她的口。

“孟叔，阿玲有身孕，要注意不要搞掉还没有出生孩子的性命。”阿锋提醒蜢佬。

“哦，看不出来啊，”老孟没有看见她肚子凸起来。

“找位女同事问一下就知道。”阿锋认为疑犯也是人，绝不能粗暴对待孕妇。

管档案的何姨进入审讯室了解情况，知道阿玲怀孕二个多月了。

缩短时间，预审员盘问她一天一夜，阿玲瘫倒在审讯室的地上，喃喃自语地说:“不晓得，没扯把子。”四川话“没扯把子”就是没有说谎话的意思。

预审员用粤语反复询问大头云，他全部用河南话回答。他记得很清楚，与开农夫车小司机对峙的时候，头戴遮挡眉毛的草帽，大口罩把口鼻掩盖，最大的漏洞就是曾经用粤语对他说过一番话，这是高陵市，小司机随时会被队员带过来偷听审讯，被他听出声音，就死翘翘。

“岳朝云，你会不会讲粤语？”老孟突然发问。

“木牛，俺不会讲。”他用河南方言回答。

“站起来。”老孟下令，预审员把铁椅上的锁打开，大头云站起来。

“小冯，看清楚是否这个人与你对打的？”阿锋站着审讯室外面问道。

“这…个，有点像，都是长得这么高大的，但不敢确定。”小冯虽然和他交过手，但当时这个劫匪带着草帽、口罩，他没法看清楚贼人的模样，现在这个犯人在嘟嘟嚷嚷讲河南话，也不是当时听到的夹带着北方口音的粤语，时隔半年多，记忆已经模糊了。

连小冯司机都不敢确认此人就是当天的劫匪，聂姨、老叶司机就更没法了。当时贼人突然跳上车，聂姨吓得魂飞魄散，只顾死死抱着装钱的背包，仅记得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人来抢钱的，老叶只看清楚贼人的后背，虽然知道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人，但不敢确定站在审讯室的犯人是劫匪。

大头云案陷入僵局。阿锋翻阅刘明贺他们当时案发后做的笔录，认真看凯英、茜茜和铁柱他们的口供，希望找出蛛丝马迹。

“孟叔，我发现突破口。”阿锋把小冯当时的口供给蜢佬看。

“好，龙仔，你立即去找法医，查看岳朝云的左臂。”老孟知道小冯司机用大扳手几乎砸断他的左臂，应该会留有痕迹。

经过法医的详细检查，还拍了x光照片，大头云左臂上伤疤不少，有旧的有新的，左臂是否有半年前用重物敲击过的痕迹，没法作出结论。

没有足够证据，大头云的抢劫案是很难定罪的。阿锋想出一个破案的新办法，向老孟汇报，经过林队批准以后，预审员暂时离开，由老孟和阿锋负责审大头云。

“岳朝云，你会不会说粤语？”阿锋问道。

看见高大的阿锋坐在他的面前，大头云虽然强装镇定，但心里一阵阵发慌。在木薯林被他近距离打了一拳，现在胸前的肋骨还隐隐作痛，这个高个子的武功实在厉害。

“俺不会。”

“这是你老婆阿玲的供词，她揭发你不但会听粤语，还会讲粤语，你自己看一下。”阿锋把供词放在他的面前。果然是阿玲的亲笔签名，会讲粤语又如何，俺就是不认。

“她乱说的，俺不会讲粤语。”大头云坚持不认。

“带进来。”老孟下令。

“呸，你呢条河南佬，怪不得来地盘干小工没有几天，就有钱买广州红棉单车，原来是个贼佬！”建筑工地的包工头林生来到审讯室。

“还会不会讲粤语？”阿锋问道。

“俺以前在地盘工作的时候会讲几句，现在早就忘了。”

“再带进来。”老孟向门外吆喝一声。

巴黎门发廊的老汤、老王、胡须文等四个听过大头云讲粤语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会不会讲粤语？”阿锋再问道。大头云看见老汤他们，一声也不敢吭。

“请你们先出去休息。”老孟很有礼貌的站起来，请林工头他们离开。

“岳朝云，不敢认会讲粤语就是怕半年前与你在山坡上交过手的年青司机听出你的声音，你狡辩已经没用，他用大扳手砸你的左手臂，法医经过检查，作出鉴定，左臂的伤疤是铁扳手敲击的，这份鉴定你看一下。”阿锋把法医报告递给他，大头云额头的冷汗开始渗出，看一下疤痕就知道用什么砸的，这些高陵城医生太厉害。

“岳朝云，这里还有小冯司机、出纳员聂姨、老叶司机的供词，全部指证你就是抢钱的劫匪，因为你皮肤黝黑，身材高大，有明显的特征，虽然带了草帽、口罩，但一眼就看出是你了。”阿锋把三份供词给他看。

大头云看过供词以后，知道这次麻烦大了，小司机不但确定他就是当天抢钱的劫匪，连他的声音都认出来。

“凭现有具体的人证和法医鉴定，根据我国刑法，就算你不签字承认都可以按律判决，你大白天拦路抢劫5500元是特大抢劫案件，根据刑法，抢劫金额数额大，要判死刑立即执行的，你要清楚知道，抢劫5500元属于数额巨大。”阿锋威严地说。

他听了阿锋的一席话，感觉好像掉进冰窟窿，全身冰冷冰冷的。

“朝云啊，你现在很快就当父亲，应该想办法留下性命，到时释放回来可以看见长大成人的孩子。我国刑法规定，能够坦白交代，可以从宽处理，我知道你分开三个地方把赃款汇了1500元回老家建房，如果你坦白，我保证不会派人通知当地政府把你老家的新瓦房拆了，还写你经过教育，能够坦白的结论，争取法院轻判，如何？你考虑一下。”老孟平心静气地对他说。

阿锋和老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大头云心里阵阵发慌，但他依然咬着牙作最后的坚持，还是不肯招供。

“岳朝云，你看清楚小冯司机的口供，你是骑广州红棉牌旧自行车作案的，我们去虹桥县故衣店调查过，你在案发前花了60元买了一辆旧红棉双樑自行车，刚才你也听见林工头讲了，你是骑旧红棉自行车的，人证物证全部齐了，明天就要把你的案件移交高陵市检察院，我们即将写你顽固到底，拒不交代的结论，你准备接受法律的严惩，上断头台。”阿锋一番铿锵的话，使他如泄气的皮球，精神开始崩溃。

“朝云啊，你其实是个孝子，坦白就有机会保留你父母的砖瓦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老孟装出很关心他的样子。

“同志，是否可以不拆老家的砖瓦房？”老孟的话戳进他的心窝。他觉得最对不起就是年迈的父母，三十多岁的人，好不容易才搞到一些钱给父母，他死了就算，害得父母再住草棚就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