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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张远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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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万实在不敢判断,临近散值又赶回了官署,直接找赵长蒙汇报此事。

“不是给你放假么?你怎么又回来了?”老赵都惊了,“丫头,你不用这么拼,咱这儿不是离了你转不开。”

“呸!您别想把我撵回家!”陆九万没心思跟他扯,官署不缺人,意味着饭碗不够铁,那才真的惊悚好么!

赵长蒙彻底服气,给她竖了个拇指:“你乐意用案子冲淡难受劲,随你吧!反正把你累病了,我不负责。”

老赵琢磨着最近得时刻把吴良带身边,免得哪天陆正纲杀上门来找自己算账。

那个浑不吝,最不讲规矩,律令条文可困不住他。

陆九万懒得与他争辩,将安富坊的怪事说了遍,最后总结:“那本韵书绝对有问题,没准儿上面有陶盛凌的重要罪证。”

“你方才说,萧太妃可能卷入其中?”赵长蒙的关注点却是皇城之内,他背着手在房中踱了圈,问,“你那日去佛堂,萧太妃在做什么?”

“就是在抄书啊!”陆九万解释,“她可能对训诂学感兴趣吧?不然都这个岁数了,再去钻研韵书,有点说不过去。”

“用什么字体?”

“我认不出来。”陆九万老老实实描述,“像是隶书,又像是楷书。”

赵长蒙闭了闭眼睛,喃喃:“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呢?”

陆九万不太明白。

赵长蒙转身进里间取了张碑帖临摹本,在案上铺开,问:“跟这个像么?”

陆九万凑过来,看来看去,迟疑着点头:“有点。不过我看什么都一样,能认出里头有隶书的痕迹,就不错啦!”

“这是褚遂良的《伊阙佛龛碑》,楷书中夹杂隶书。”赵长蒙不知是给自己梳理思路,还是给下属讲解,“史书对他的记载是工隶楷,精于鉴赏。”

“咦,我好像练过他的字帖?”陆九万觉得这名有点熟。

“你肯定练过。”赵长蒙回过神来,笑道,“他跟长孙无忌齐名,都是唐太宗留给子孙的顾命大臣。练楷书的,左右离不了欧颜柳赵,褚遂良造诣不逊于四大家,只不过他本人研习过多种字体,笔画有个人风格,不好练,不适合入门。”

陆九万似懂非懂,却明白了一点:萧太妃的楷书造诣比嘉善帝要深。

“所以,有可能是萧太妃模仿了陛下的字迹?”陆九万轻声猜测,“陶盛凌和萧太妃可能有牵扯,两人一个负责宫外,一个负责宫内?”

“有这个可能。”赵长蒙点点头,“我记得萧太妃早年曾模仿四大家的字,几可以假乱真。陛下的字,必然是比不得四大家的。”

这消息委实有点颠覆普通人的认知。

陆九万犹豫着开口:“可是,属下现在有理由相信长兴教可能跟晋王有关,但,萧太妃不是跟庄太妃是死对头么?她怎么会,与长兴教有牵扯?”

“知人知面不知心。”赵长蒙笑了下,“我在白泽卫待了那么多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破事见多了。”

陆九万沉默了会儿,忽然问:“您既然在白泽卫待了那么久,那,定然知道张远琛的案子是怎么回事吧?”

这个话题转得突兀而又合情合理,她自信对方不会瞧出自己其实已思量许久了。

赵长蒙确实没怀疑,只以为她是突生好奇。他豁然转头,瞪视着得力干将,眼里带着凶戾,他一字一顿威胁:“这不是你该问的。”

陆九万这个人,向来是属毛驴的,顺着来可以,越不让她干啥,她越好奇。这种性子吧,研究案子的时候是优点,可上司想掩盖某些机密时,这就是个麻烦,不知道哪天就给你炸了。

赵长蒙显然是清楚这点的,指着人严肃警告:“关于他,是陛下的禁忌,你别去碰。”

“可是案子总得查啊!”陆九万争辩,“郑越离开司礼监,与张远琛入狱,发生在同一年。两人都是潜邸的,按理说对陛下忠心耿耿,但是……您不觉得太巧了么?如果那张纸笺上的字,是萧太妃写的,那么印章应当出自郑越之手,这两人都很危险。那您说张远琛会毫无瓜葛么?”

“可他已经死了!”赵长蒙怒视她,“人死为大。”

陆九万瞧出他对张远琛有感情,缓了口气,认真地道:“郑越也死了。他留下的印章还能调出通明石。那么张远琛不会留下点东西么?比如白泽卫里可能有内鬼。”

赵长蒙沉默了。

官署的晚鼓响了,“咚咚咚”,沉闷而震人心弦,各处值房回荡着青年们狼嚎的声音,顺着秋风吹向各处,一直飘进了赵长蒙的值房。

“多精神啊!”赵长蒙听着欢呼声,笑了下,“我曾经也像他们一样有精神,也跟你一样有股子拼劲。”

可是嘉善二年后,一切都变了。

他高升了,亦裹足不前了。

“张指挥使这个人,谨慎、清廉、性子内敛,还有点书生意气,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有时候甚至不像是白泽卫的老大,倒像是文官队伍里的人。”老赵终于开了尊口,“他夫人出身书香门第,看不惯他干这行,陛下继位前,两人就和离了。为了让孩子走正途,孩子归了外家。”

陆九万越听越觉得这个形容有点熟,仔细一想,不由恍然,这不是老赵装出来的那副文人模样么?合着是跟张远琛学的!

“他,其实我也搞不懂他怎么就走到了绝路。”赵长蒙摇摇头,“榆林之战后,有一天陛下突然下令将白泽卫给封了,我们这些由张指挥使一手提拔起来的,通通被关了起来。那段时间,大牢里刑讯逼供的声音就没断过,连我也给拉过去挨了几下狠的。”

“陛下是怀疑,张指挥使跟榆林之战有关?”

“不清楚。我至今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赵长蒙叹息,“有一天我们被放了出来,张指挥使却被关了起来。我偷偷给他送水的时候,看见他,并未受刑,只是额头上有伤,像是硬物砸出来的。”

那时候的赵长蒙远不如后来心思深沉,他还乐观地觉得张远琛是惹怒了陛下,等陛下消了气就没事了。

“我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后来,他就自杀了。”赵长蒙苦笑,“事发后,陛下调走了关于此事的所有卷宗,皇城和白泽卫都展开了大清洗,死了许多人。有的人是真冤枉,有的人是的确参与其中。总之,很长一段时间,人心惶惶,唯恐自己被人攀咬出来。”

陆九万静静听着,似乎能看到当年血流成河的情景。

待老赵话音落下,她才轻声问:“那,张指挥使,无辜么?”

赵长蒙摇摇头,沉声叹息:“他说没有冤情。他是自己认罪的。我去看他时,他跟我说,一失足成千古恨,让我别学他。”

老赵显然对张远琛有深厚的感情,隔着仙雾看人,恶人亦有仙姿。

陆九万没那个负担,她实事求是地道:“张指挥使与夫人和离,或许是早知自己要糟吧?您说,什么样的人,才会那么早就安排后路呢?”

赵长蒙扭头怒视她,然而呵斥在喉中滚了几滚,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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