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可倾仔细地摸索着病人心口的脉络，又连着扎下几针。

每一针都在肿瘤与血管链接的地方。

旁边的郝医生越来越紧张，大气都不敢喘。

这位病患可是左心房肿瘤细胞扩散，稍不注意就会一命呜呼。

从颜可倾面色凝重的表情中，他也看出了这病十分棘手。

可他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出现奇迹。

“三萜皂苷rh2对肿瘤病灶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你安排下。”颜可倾突然说。

“好。”

她本来只是想着找到病灶，抑制肿瘤的再次扩散，可号了脉，看了ct之后才发现，病患只是寡转移，虽然出现了肿瘤细胞的远处脏器转移，好在病灶较少，可以通过强烈的局部治疗和放疗手术达到治愈的效果，并不会直接危害生命。

两个小时之后，病患也缓慢苏醒过来。

由于针灸没有使用麻醉的习惯，所以颜可倾拔针的时候，他哼了几声。

“你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希望你到病房内可以好好将养着，别再节外生枝了。”

躺在手术台上的少年羞愧地垂下眼眸——他正是因为不想面对望子成龙的父母亲，所以在肿瘤治疗之后，才会想出这么极端的方式，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想还是被看穿了。

“我还能活多久？”

“看你想采用什么样的治疗手段了。治疗方案不同，你身体遭受到的创伤和接受度都略有不同，治疗效果也是不同的。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治疗方式，积极配合医生，才是最好的治疗方案。”

颜可倾从他疲惫的眸光中看出了些什么，却也没有直接点破。

进手术室之前知道外面围着的那一群人都是围着他来的，她便猜到了几分——想必这孩子身上承载了全部的“家族希望”。

“如果我自己想放弃治疗，可以吗？”

“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上。”颜可倾并不像其他医生那样，直接对他百般劝说，而是一边熄灯一边像个邻家大姐姐一样，讲述着，“从你进医院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看出了并不想活着。”

少年麻药劲还未完全褪去，看着颜可倾将他推出手术室后，没有直接走向家长等候区，而是拐了个弯，进了一个单独的病房。

他是有些感激她的。

十几年来，从他有记忆开始，就被一群人围着。

从衣食住行到学习、成长的各种决定，都有人帮他做着。

两年前，他想报考音乐学院，却被骂没出息，生生被迫上了高中。

他快奔溃了，几次自杀没有用，最后还是因为心脏出现肿瘤，才有了休学的机会。当他以为这样就解脱了，没想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更加严厉的考核、高压的目标……

他开始厌恶家里人，开始厌恶这个世界。

这次肿瘤细胞扩散，脾脏出血坏死，也是他故意制造的——他偷偷丢掉了对抗肿瘤细胞的药物，躲在洗手间里，用腹部猛烈撞击洗手台。

他想死。

只有死了，才是解脱。

“我永远都成不了他们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的神童，我想休息，我想玩耍……”少年目光涣散，口中喃喃。

泪水顺着眼角，缓缓落下。

颜可倾也是有孩子的人。

她深知“父母爱子，则为其计深远”的道理。

可身为父母，却在很多时候忽略了，自己的付出，根本不是孩子想要的。

教育的悖逆，兴许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