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是什么人……”

章邯艰难的站立，握剑的手在不住的颤抖。

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两千多人的铁鹰剑士营地，已经乱做一团。

在今夜子时，

他们的营地，遭遇了突袭。

章邯估摸约有千人之多，他们战力极强，完全不逊色铁鹰剑士！

而且作战凶猛，视死如归！

他们在深夜突然发难，铁鹰剑士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大亏……

很多人都是在熟睡当中，就被切断了脖子。

他们行动很有章法，根本看不到任何草莽的影子，反倒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

尤其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武力极强，一番交手下来，章邯已经受伤。

“你们居然敢劫囚车，你到底是什么人？”章邯从未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直觉告诉他，只要再有数个回合，自己的生命就会终结在面前这个人手中。

但他没有后退，奋力往前一步步迈进……

身为大秦铁鹰剑士的统领，他只能战死，绝不能逃跑！

项梁看着章邯，嘴角带着一丝玩味：“大秦最精锐的铁鹰剑士，不过如此！”

“你章邯，也不过如此！”

项梁抬起剑，就要再战，忽有人来报：“主公，人已经全救出来了！”

“范先生叮嘱，一旦得手，绝不可恋战！”

“走。”项梁转身上马，用挑衅至极的语气说道：“今日留你一命，滚回咸阳去亲口告诉嬴政，什么铁鹰剑士，不过土鸡瓦狗！”

“驾！”

章邯浑身气的发抖，他何时受过如此屈辱：“追！”

“给我追！”

“把这些乱臣贼子给我杀干净！”

说着就要带人追击，然而刚翻上马背，就栽了下来。

章邯掉落地上，昏死不知……

而项梁则已经带人火速离开，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黑夜当中。

……

……

咸阳城内，

长公子府中，

扶苏陷入了极度的悲愤。

他完全无法接受！

嬴政居然一把火将小圣贤庄烧了个干净！

儒家历代先贤的百年积攒，毁于一旦！

大多数弟子都死了……

“数百人为了拯救书籍，不惜投身火海！”

“之有十几个人跑了出来，却又被章邯射杀……”

“一卷书都没有带出来，一卷都没有！！”

扶苏双目遍布血丝，声嘶力竭，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打落。

小圣贤庄是天下儒家弟子心中的圣地，自然也是扶苏心中的圣地。

“父亲，你怎能如此……”

“父亲啊，你知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啊！”

“周灭商，尚且不绝人宗庙，儒家为当世显学，教化万民，大秦怎能做出此等绝人道统之事？！”

“还有数十人被打进了囚车，不日将被押送进咸阳……”

“这其中，竟然有儒圣伏念，真是无妄之灾……”

“等他们到了咸阳，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行，我要救人！”

扶苏意识到，现在不能一味的悲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些人，他无论如何都要救下来！

……

……

章台宫内。

“扶苏，来找朕有何事啊？”嬴政正在埋头批阅奏折。

此时的嬴政，颇有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味道。

自己让章邯把小圣贤庄给扬了，扶苏又痴迷儒学，视小圣贤庄为圣地……

扶苏拱手：“父亲，是有关于招贤馆的事情。”

“哦？”这倒让嬴政有些意外，难道扶苏真不在意小圣贤庄的事情？

儿子，爹把你心中圣地扬了。

儿子，爹把你的偶像给杀了。

不过儿子你放心，爹把你剩下几个偶像给装死囚车押送咸阳，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

儿子，你不会生爹的气吧？

嬴政嘴角噙着笑意，意味深长的打量着这个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大儿子：“朕已经颁布国书，让六国士子入秦求仕，来的人很多。”

“只是难免有乡野大才会疏漏掉，这才让你筹建招贤馆，收拢六国贤才，若是碰上有用的，也可直接举荐给朕……现在筹办的怎样了？”

嬴政没有看到扶苏脸上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就是眼圈有点红，估计是刚哭过。

虽然有话想说，但是强行忍着，这很好，已经成熟了，知道怎么做人了……

“招贤馆实在缺人，六国士子都直接入仕，来招贤馆的人很少。”

“所以请父亲让我选一些人……”扶苏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然而嬴政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姜还是老的辣……

不就是想借此，来把章邯带回来的那批人救下么。

只要有这个承诺。

到时候扶苏就可以直接把人强行带走。

就算嬴政反悔，也已经晚了。

“可以。”嬴政的回答干脆利落。

“只要是六国来的人，看上谁了，都可以直接带去你的招贤馆。”

然而在嬴政面前，扶苏还是太幼稚了。

而且他远远想象不到嬴政的格局……

这话一说出来，扶苏大喜过望，赶忙下跪谢恩：“谢父皇！”

嬴政叹了一口气，悠悠道：“伏念那些人，朕本是想到了咸阳就直接处死，以震慑天下的。”

“你知道朕后来为什么改变主意，让你去救他们？”

一时间扶苏汗如雨下。

自己方才还还沾沾自喜，不成想，全都被嬴政给一眼看穿了……

“不知……儿臣不知……”扶苏吓的根本不敢抬头。

嬴政放下手中的竹简，正色道：“因为你圆滑了，甚至敢算计朕了，这让朕很高兴。”

扶苏顿住，他好像明白了。

又似乎根本没听明白。

嬴政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扶苏的肩膀：“郡县制的推行是大势所趋，以后不要再说什么了。”

“之前儒家叫唤得最厉害，现在小圣贤庄已经没了。”

“王琯已经老了，他想做周公第二，朕不会让他如意的。”

“你若是再叫唤，就莫要怪朕不念父子之情了……”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扶苏对嬴政有着特殊意义。

十五岁的时候，扶苏就出生了，那正是嬴政在秦宫内的隐忍，蓄势的日子。

斗廖娭，斗自己的母后赵姬，还有吕不韦。

嬴政那时候是那么年轻，很多时候正是一个父亲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坚持下来……

或许是感觉自己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重，嬴政叹了口气又道：“你啊，你后离爱你的儒生远一些。”

“儒家是显学，没错。”

“儒家能教化，也没错。”

“可要教化的是万民，而非是掌权者，并且很多人开拓了眼界后，儒家也是教化不了的。”

“儒家并不能将万民尽数教化，只有法治才能统御天下！”

扶苏默不作声。

受限于这个时代与他自幼接触到的儒家道统，他理解起来，还是有些障碍的。

“罢了，你先回去吧。”嬴政摆了摆手：“朕今日对你讲的，都记下心里，不懂仔细好好琢磨……”

“是。”扶苏艰难的张开嘴，准备退下。

嬴政也真的很无奈，算上他自己，大秦已经连续出了七代雄主。

这才有他嬴政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华夏的机会！

可这第八代……

扶苏已经是里面最争气的了……

“报！！”

“报！！~”

一道八百里加急，火速抵达咸阳！

这是一份紧急军情……

斥候一路狂奔，直入章台宫外：“报！”

“陛下！”

“章邯将军在押送囚犯来咸阳的路上，深夜被袭！”

“铁鹰剑士损失惨重……”

正准备离场的扶苏怔在当场，一时间心如死寂。

完了！

全完了！

原本嬴政都已经答应放人了，结果居然被人半路截胡！

这是摆明了，在天下人面前打了嬴政一耳光！

这下，可真是要不死不休了！

腾！

嬴政猛然站起，快步走过去：“怎么可能？！”

“朕的铁鹰剑士是大秦最精锐的部队，怎么会败！”

“章邯呢！有本事扬了小圣贤庄，怎么没本事把人给朕押到咸阳！”

大秦始皇帝陛下，这一刻已经怒极！

有人，在光明正大的挑衅给自己的权威！

有人，在当着天下人的面，抽自己一巴掌！

扶苏和送信的斥候，都在瑟瑟发抖。

啪！~

嬴政一把夺过斥候手里的竹简，怒火中烧地看了起来。

“子夜十分，数千不明身份的人突袭。”

“骁勇善战，悍不畏死，精锐程度不逊色铁鹰剑士……”

“没有任何草莽流寇的痕迹，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猝不及防之下，铁鹰剑士吃了大亏，伤亡一千有余……”

“章邯重伤，昏迷不醒，一众囚犯尽数被劫走了……”

砰！~

竹简被狠狠砸在地上。

“混帐！”

“这些……六国余孽！乱！臣！贼！子！”

嬴政史无前例的大怒……

扶苏已经呆滞。

扶苏上一次看到嬴政如此动怒的时候，还是自己因为他的亲舅舅，大秦的丞相，昌平君，叛秦投楚，致使李信的征楚大军近乎全军覆没……

现在天下已平，却还有人在如此肆无忌惮的对这位大秦始皇帝陛下挑衅……

扶苏有一种感觉，天塌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若不能尽快找到罪魁祸首，只怕山东六国免不了遭受一轮大清洗。

平民还好，六国曾经的权贵们，怕是有绝种之危机了……

……

……

咸阳城外的河塘边上。

陈凡还在钓鱼。

只不过现在自己的鱼钩已经是弯的了，入水，而且放了饵。

没办法，自己兜里一贫如洗，实在是囊中羞涩，内史腾那个杀千刀的老狐狸又扣了自己一个月的饷钱！

实在是没法……

任谁也想不到，曾经的儒圣大人会落魄到这种境地。

“鱼儿鱼儿，快快上钩……”

“你们不上钩，在下可真就要断粮了……”

“我胸有万千韬略，一本《平六国策》平了六国，一本《平匈奴策》可平匈奴，我肚子里的货还有好多呢，你们总不忍心我饿肚子吧？”

“不会吧，不会吧，你们就真忍心让我饿肚子？”

“不会吧，不会吧，你们怎么都比我还聪明，一个个都不上钩……”

正在陈凡絮叨这会，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陈凡打眼扫了一下，是内史腾那个老狐狸，当即转过头继续钓鱼，当做没看见。

“耳东，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内史腾翻身下马，额头上满是汗珠，看的出来很急。

陈凡不管不顾继续钓鱼：“大人，最近在下都不曾早退吧，而且今日是休沐！”

内史腾牵好了马，快步走了过来：“我有要事要同你商量，你可知出大事了？”

陈凡摇头：“不知，也不想知道。”

“在下

“大人，你一来都把鱼给吓跑了，您再这样下去，在下今日就只能饿肚子了。”

内史腾咂舌：“你说什么？”

陈凡一心一意地钓鱼，悠悠的说道：“在下本就出身贫寒。”

“在下的盘缠在路上，就已经花光了。”

“在下在咸阳，刚找到了份糊口的差事。”

“在下的饷银就被上官扣了……”

“在下再钓不到鱼。”

“在下可就真要饿肚子了……”

内史腾一脸懵逼。

这个“耳东”居然要饿肚子了，居然如此缺钱？

有如此学识，如此见解，如此能力的人，居然没有钱？

这怎么可能？

内史腾一直以为陈凡出身六国权贵，必定是贵族，要不然哪里来的如此学识，如此心性？

咕嘟嘟……

陈凡的肚子突然叫唤了。

内史腾确认是自己看错了……

当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递过去，有些难为情的说：“倒是我不近人情了，耳东勿怪。”

陈凡伸手把银子接过来，掂量掂量，分量还真不轻。

啧啧，晚上终于可以吃顿好的了……

当下把银子往兜里一塞，收这鱼竿打算走人，一边还嘀咕道：“算是没白钓这么半天，算是有了点虾米。”

“正好合用，可以打打牙祭……”

这弄得内史腾，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这么个大才，居然差点让自己饿死。

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耳东，你可知陛下让章邯去了一趟……”

内史腾刚张开嘴，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展开说，陈凡就直接来了一句：“是项氏一族干的。”

内史腾怔了一瞬，就要再次开口：“你都知……”

“他叫项梁，故楚国武信君，是曾大败秦军的楚国大柱国项燕，次子。”

“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