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枯叶一样抖落，如落花一样飘逝。渺小无声，卑微如尘，涅灭即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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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纳森·陈身子一沉，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车里。他忙扭过头去，见夜色正浓，人行道上几乎无人，机动车道上有少数车辆行驶。

这是哪？

他正想着，听到驾驶座一边的门开了，然后有人坐进来。他转过头去，见搭档兰迪·詹姆斯坐了进来。接着，他发现自己坐在巡逻车里。

大晚上在巡逻车里？我是还在梦里吗？

乔纳森·陈思忖间，瞪着詹姆斯。

詹姆斯一副疑惑的表情，深蓝的眼睛困惑不已。

忽然，他抬起拳头，锤在乔纳森的胸口上，问：“你怎么了？”

乔纳森·陈感到搭档的拳头锤在胸口上的轻微的钝痛感是如此真实。即使在曾经最清醒的梦里，他也不曾有这种真实的钝痛感。

为了进一步确定这种感觉，乔纳森蓦地用右手使劲掐起自己的左胳膊。

“啊，你是怎么了！”詹姆斯吓了一跳。

疼！

乔纳森·陈立即松开手，抬起胳膊，见被掐的部位一片紫红。

“你是不是嗑药了！”詹姆斯喊道，“药瘾犯了！”

乔纳森·陈瞬间冷静了下来，说：“我……我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詹姆斯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我就去上厕所的一会儿功夫，你陈老弟就做了一个噩梦？婴儿都没你睡得快啊。”

乔纳森·陈感到事情更不对劲了，赶紧哈哈大笑起来。“我在跟你开玩笑，我们继续巡逻吧。”

但詹姆斯没笑，瞪着双眼。

“开车啊。”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啊？”詹姆斯沉声问。

乔纳森继续笑着，以掩饰这个他无法回答上来的问题。虽然在现实中他也是个小巡警，但一方面他还一时无法适应现状，另一方面他上的是白班，从早上七点到晚上七点。

这时，他突然瞟到了前面的路牌。路牌上标有三个方向的地址，西是幸福街、东是可乐街，南是凤凰街。

凤凰街吗？

他想着，但不敢确定。

就在他心里如猫爪子抓似的焦急时，一辆黑色轿车从凤凰街方向的光雾里冲出来，速度疾驰，已经超速了。乔纳森还未来得及眨一下眼睛，那车就近在尺咫了。下一秒，车突然来了个猛拐弯，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响声，车转向了左道，无视已经亮起的红灯，直接闯过去了。

“这是要赶着去见上帝，还是去投胎？”詹姆斯嚷着，赶紧调转车头，并打开了警灯。

“这取决于他的信仰。”乔纳森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尖锐的警灯持续响着，黑色轿车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加速了。

“老弟，你怎么呆坐着？也忘了干什么吗？”詹姆斯突然吼道。

乔纳森·陈瞬间反应过来，赶紧抓起电台，向调度中心汇报情况。

“第九大道有车辆危险驾驶，A26请求支援。”

詹姆斯瞪着乔纳森，抓过电台喊道：“A15请求支援！”

詹姆斯的喊话刚落，就见黑色轿车猛地撞向了街边的护栏。护栏被撞出十来米，车因为惯性，直接冲进了人行道上，擦着一棵树停了下来。再迟停一秒，车就要冲进前面的店铺卷闸门里了。

乔纳森和詹姆斯赶紧下车，持枪跑向黑车。乔纳森这时看清了车型，是一辆雪铁龙。

“哥谭市警局，把手放在方向盘上，保证别乱动！”詹姆斯喊道。

车里的人没有反应。

乔纳森透过打开的车窗，看到一男子趴在弹出的安全气囊里。借着装备在枪管下面的强光手电筒，他看清男子是面容瘦削的白人，大约三十多岁。

此时，詹姆斯绕到了雪铁龙的另一边。

乔纳森继续靠近，朝后座瞟去，见后座没人。

但他的身体却一凛，视线猛地颤了一下——那是什么东西？

他赶紧掏出警用手电筒，朝后座的一团阴影照去。

啊！一颗心脏！

他骇然往后退，视线又回到男子身上。这时，男子的头开始动，身体也在微微抖动。

“警察，好好趴着！”乔纳森喝道，遇到这种情况，其实警察比喝令的对象更紧张。毕竟谁当警察可不是为了殉职，给家人留下一份丰厚的抚恤金。

“那是什么？”在另一边的詹姆斯也看到后座上的东西，喝问。

“不是我干的。”男子含糊地回答。

“别动！”乔纳森见男子的手在方向盘上企图摸到什么，赶紧吼道。

男子的手立即不动了。

那瞟向乔纳森的眼睛黯淡了下去，成了两个黑洞。

乔纳森准备去拉车门时，猛然听到詹姆斯喊道：“后面！”

他忙转过身去，赫然见一个怪物——鱿鱼般的触手蠕动着，浑身疙瘩，犹如覆着蟆蛤的皮。

忽然，那怪物的触手甩过来。乔纳森慌忙躲了过去。他还未站稳，那怪物突然猛扑过来，张开带蹼的利爪，翘起的触手下面现出血盆尖牙。

乔纳森瞬间想起刚才的噩梦里的那条人面蜥蜴怪。

果然，还在梦里啊。

见怪物又扑来，他赶紧扣下了扳机。

砰——

怪物身体骤然变形，融化，成一团淤泥般的形态，“噗”一声砸在了地上，

溅了乔纳森一身。

乔纳森睁大眼睛，震骇地看着地上的一滩黏呼呼的黑色黏物。

稍稍缓过神后，他清晰地闻到了一股腐臭的腥气。

“你要是敢动，我就砰了你的头！“

忽然，詹姆斯的声音响起。乔纳森赶紧转过身去，见詹姆斯把男子从车里拽出来，不顾男子痛叫，将泰瑟枪杵在男子的背上。

哒哒哒——

男子身子一阵颤栗后，瘫在了地上。

詹姆斯迅速给男子戴上了手铐。

******

哥谭市警局，洗手间。

乔纳森捧起水，搓了七八遍，才把黏在脸上的秽物搓干净。搓得脸潮红一片，像把皮肤搓薄了，透出了里面肌肉组织的粉红色。

他抬起头来，见镜子里挂满水珠的脸，仍然一副余惊未了的表情。

这梦，什么时候醒？

乔纳森想着，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啪——

痛得火辣辣。

忽然，他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赶忙掬水，双手捂在脸上，以遮住脸上留下的手指印。他余光瞥见是詹姆斯进来了。

詹姆斯走到小便池前，站开两腿，嘘嘘起来。

“你应该去冲一下澡。”詹姆斯漫不经心地说。

乔纳森没有作声，透过指缝看着镜子里自己沾满秽物的警服。秽物是黑色，警服是接近黑色的深蓝色，因此不太明显。只是脏东西粘在身上总不好。

詹姆斯瞟着乔纳森，说：“虽然你神神癫癫的，但枪法还是挺准的。”

乔纳森顿时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快速地搓了下脸后，扯过纸巾边擦脸边说：“你得承认，我枪法比你好。”

“你的意思是说虽然你嗑了致幻剂，但并没有影响到你的判断？”嗖一声，詹姆斯拉上了裤门，偏着头瞅着乔纳森。

“你别胡扯了。”

“不记得巡逻路线，警车编号都报错，我上了一趟厕所的功夫你称你做噩梦了。”

“我……啊，詹姆斯……我的意思是……”乔纳森快速地思索着，“我不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去上厕所的功夫，我突然想起那事就感觉像作了噩梦一样。”

“什么事？”詹姆斯突然走到乔纳森面前，盯着乔纳森的眼睛说。

乔纳森的心脏怦怦跳起来。

“就是……”他咬了咬唇，决定赌一把，“我不是……分手了吗？”

“我猜也是。”詹姆斯一脸严肃地说。

乔纳森松了口气，赌对了。

“所以你麻痹自己啊。”

“我才没有。”乔纳森果断地地说。

詹姆斯不客气地说：“你在我进来前，把药都冲进马桶了。”

“别胡闹了。”乔纳森愠怒道，将揉成一团的纸巾掷进了盥洗台旁边的垃圾桶里，大步走出洗手间，径直走到5号储物柜的9号储物柜门前。

打开储物柜，里面挂着一排衣服，除了两套常服，全是警服。

看着衣服，他清晰地觉察到内心深处的一丝担心，

万一，不是梦呢？

如果这不是梦，如果这是另一个时空？

如果这个时空里的人在他原来的世界里也存在，或者说他原来空间里的人在这个空间都存在，那么在这个空间里的“他”去哪了？

不，这就是梦。

他赶紧将不祥的思绪甩了出去，尔后环视四周。四周的一切是那么“真实”，或者说是那么“现实”，一点也没有梦境的特征。还是，由于身处梦境，他无法察觉呢？

……

前面的绿灯亮了，詹姆斯一踩油门冲了过去。乔纳森转过头去，忽然看到一家酒吧，流光溢彩的灯箱上【枫叶酒吧】映入眼帘的一霎，他蓦然睁大了眼睛，差点叫詹姆斯停下车。

他就是在这家酒吧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我肯定还睡在【枫叶酒吧】的格间里。

乔纳森·陈暗自唏嘘，不由得闭上双眼。黑暗中立即浮现自己坐在隔间的马桶上，歪着身子靠着隔板的自己烂醉如泥的不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