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梨

清晨，梨似乎还沉浸在睡梦里，就隐约听见小米的大嗓门了。

姑妈正一边敲她的房门，催她起床，一边与小米说着话。“小米姑娘，你总是起得那么早，我们家梨就喜欢赖床！”

“阿姨，这您就不懂了！梨是属猪的喜欢贪睡，而我属鸡要早起打鸣呢！”

“呵呵，你这机灵鬼！”小米吐了吐舌头，便朝小米的房间里走去。

“宝贝，起床咯！”她夸张地对梨伸出了两臂。

“去你的吧！”梨赶紧抖了抖床单，抖落那一身鸡皮疙瘩。随后，房间里溢满了两个少女的打情骂俏声。

年少的光阴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度过。每天埋头在书堆里的梨，就像一只鸵鸟，啃着书本。

小米依旧每天要来捣蛋一会儿，假惺惺地问她：“梨花小姐，你的大好青春，难道真的要浪费在这一堆无聊的书本里吗？要不要我给你一个枕头，你枕着休息休息！”

她白了她一眼：“你才是小姐呢！”然后，又是两个人的痴痴笑语。

小米走了，她又回头看了看骏驰，他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讲义，隔着讲义，她只能看到他浓黑的眉毛，和蹙着的眉头。是啊，也真难为他了，又要准备打比赛，又要考出好成绩。

梨有时想想，其实，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每天上那么几堂课，看看自己喜欢的人，还有个好闺蜜来凑凑热闹……就这样转眼到了学校篮球比赛的日子了。

那天是周五，本来球赛安排在周六的，可天气预报说周六有雨，只好提前了。

周五那天，梨的心里恍恍惚惚，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今天，她要向心爱的人表白自己的感情。她要告诉骏驰，她喜欢他！为了这个决定，她昨晚一夜都没睡好。她要用这爱的箴言，为骏驰加油！

临比赛之前，骏驰来到了梨的身边，对她说：“梨，为我们球队加油哦！”

这不正是老天给她的表白机会吗？此时不说更待何时呢。

“骏驰！”她叫着他的名字，但她欲言又止，心头鼓起的勇气瞬间退回去，当着爱人的面表白可真难啊！这让她如何启齿呢？他如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她，那该多难堪啊！她的脸会红到什么程度？那么，还是等比赛结束了再私下对他说吧！这场胜利一定属于骏驰的，到那时再向他表白，岂不是锦上添花！

正当她内心彷徨之时，球场上响起了响亮的集合哨。骏驰给了他一个仓促的微笑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这个仓促的微笑，就这样定格在她脑海里，毕生难忘。

那场全校瞩目的球赛终于拉开了序幕。正式比赛果然不同凡响，两只球队还分别取了自己的队名，骏驰是蓝天队，韩林伟是大海队，光看队名就充满竞争的味道。

球场上，两队球员你争我夺，互不相让，比赛进行得十分激烈。

不知不觉中，比赛只剩下3分钟了，此时，场上比分还是平分。骏驰今天真是打红了眼，没想到韩林伟的球队越来越强势了。

决不能就这样输给他！

他凭借利落的身手，终于将球抢到手，他像一头惊醒的雄狮，“咚！咚！咚！”急停，跳起，远距离投篮。球在篮框上转了两圈后钻进了篮框。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他就像一阵风，卷走了最后的胜利，也卷走了所有人的心灵。在这片场地上，他就是王。在他的背后，欢呼雀跃的喝彩声，经久不息。

梨欢喜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匆忙去小店为骏驰买了水、面包，她想他一定消耗了不少体力！在小卖部里，她叮嘱老板给她挑最贵最好的面包和饮料时，她的心里是多么的温暖……

当她回来的时候，正看到骏驰的粉丝们将自己的偶像抬起来，吆喝着胜利的口号，在人群中抛来抛去，但她很快发现有什么不对头了！骏驰晕了过去。

天啊！怎么会这样？焦急中，她卖得饮料和面包全都掉到了地上。

此时，她看到小米一个箭步冲到骏驰的身边，她大声地阻止着骏驰的粉丝们，要他们赶快停止眼前的闹剧。

此时的梨，多么希望冲到骏驰身边的不是小米而是自己！一阵强烈的感佩之情在她心头油然而生，小米啊，小米，你才是敢作敢当，敢爱敢恨的女子！在这危急关头，弃所有于不顾，无私地帮助别人。与她相比自己何其渺小。

梨来到了骏驰的身边，许多人关切地围着骏驰。校医正在为他诊治，他潮红而健康的脸上，满是汗水，似乎还带着胜利的喜悦。她想骏驰一定是情绪太激动了，一会就会醒过来。

校医感觉到骏驰的病情严重，赶紧叫了救护车。

这一次，她没有逃避，随着骏驰上了救护车。在车上，她温情地握着他的手，几度落泪，几度呼唤着他的名字，第一次，她得到这样的机会，紧挨着自己深深喜欢的人。

年轻男孩的脉搏在渐渐微弱，急性心肌炎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他，一转眼离开了人世……含着眼泪，她把少女温热的嘴唇贴在了他冰冷的唇上，她的初吻就这样毫无保留地献给了他。

窗外已是深深的秋天，仿佛一夜之间，街道两旁的白杨树就落光了叶子，光秃秃地只剩下几只鸟巢，偶尔传过几声苍凉的鸟叫。

几天前，她还心心念念地想着对心爱的人告白，今天，她却站在他的葬礼上。人生无常！若早知如此，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亲口对他说声我爱你！

一清早，小米就给她打电话：“梨，要我陪你去参加骏驰的葬礼吗？”

“不，小米，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去吧！”

葬礼完毕，当骏驰的妈妈将他的日记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说：“我的儿子从来没有恋爱过，你是他心里唯一喜欢的女孩子吧！他在日记中提到你的名字，梨！我和他爸爸都希望他做个最优秀的孩子，也许是我们的自私害了他！”说时，母亲的泪水不自觉地流着。

“阿姨，您别自责了！”

她翻开骏驰的日记，看到他描述他们第一次“惊心动魄”的相识经历时，他写了这样一句话：梨，那天你的脸就像雨后的一弯彩虹！别提有多好看了！

那一刻，锋利的刀片活生生割在她的心房，她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心。

原来，骏驰的心里一样装着自己，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会不顾一切地去爱他，即便他离开，也会带着她的爱远行，这样他就不会孤单，他父母亲的内疚也不会这么深。

她的思绪在他的引领下，又回到了那天她撞他时的情景。

那天，那天怎么去得那么快！她宁愿留住那天，也不要今天。

再回到学校，眼前的一切都因他的离去而改变，她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了。很多时候，小米为了逗她开心，故意编一些笑话给她听，她神情黯然地对她说：“小米，不要再开玩笑了，我还能笑得出来吗？”

是的，她已经不会笑了。骏驰的离开，已经抽走了她的心。

那以后，她总是把背影留给了小米，最好的朋友也无话可说了。受到她的影响，校园里，再也听不到小米的笑闹声了。

几天之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搬出姑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