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去往警视厅的车在半途中经过一条巷子时被另一辆车十分嚣张地在半路逼停。

小姑娘被急刹带得身子前倾, 一头撞上了前方的座椅。额头撞出了块红印子，贝莉呼痛，伸出手龇牙咧嘴地揉了揉。

降谷零坐在前座通过后视镜观察贝莉。

在看到小姑娘额头上淡淡的红痕后, 他轻啧一声，在心里责备风见裕也为什么拦车截人的路数这么野——他丝毫忘了自己在给风见裕也发消息的时候用了很紧急的字眼, 也完全忘了自己在执行任务时路数比风见裕也还要放荡不羁。

“……”开车的警察低声咒骂一句，重重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如此嚣张地逼停警车。

陌生的警官和另一辆车的司机交涉了一阵，在司机出示了一个小本本之后, 原本盛怒的警官立刻换上了隐忍的笑脸。

贝莉一行人转移到了另一辆车。

“多谢了，风见。”降谷零松了一口气, 没有选择坐在前排，而是和伊达航一起坐在后排, 一左一右将贝莉夹在中间。

小姑娘悄悄伸出小脑袋去看驾驶座上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 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好奇，忍不住发问：“叔叔, 你的那个本本，是什么呀？”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 只大概看出那是个和萩原研二曾经给她看过的警官证差不多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贝莉觉得这个小本本应该很有用, 要是萩原研二也有一个的话说不定就可以纵情在路上飙车，不怕被警察捉到了——

毕竟刚刚这个叔叔也很嚣张地在路上飙车，甚至还一个神龙摆尾逼停了警车呢！这可是萩都不敢做的事情！

斯巴拉西！

她眼睛里冒出星星，期待地看着风见裕也。

仿佛如芒在背，风见裕也闻言抿了抿唇，不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男人额角冒出一滴汗，没有做出解释。

“是公安的证, ”降谷零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然后他从座椅后的口袋里摸出了不透光的眼罩，递给了伊达航和贝莉，“虽然很信任你们，但是……”

“啊。”伊达航接过来，先给还想兴致勃勃说话的贝莉戴上眼罩。

眼前的世界被眼罩遮盖，小狗狗不太舒服地摇头晃脑，但出于对爸爸们无限的信任，她并没有伸出手摘下来。暂时失去视力让贝莉有点小小的紧张，她挪啊挪，用手包裹住爸爸们的几根手指攥在手心，才稍微安心了点。

车辆七拐八绕的，贝莉最开始还能辨认行驶的方向。但或许是为了蒙蔽他们的感知，风见裕也的车开得很快，车尾巴飘逸的甩动让贝莉觉得或许他和萩原研二是同一个驾校里学习的车技。

等到车辆停稳，又被抱着走了一截路，贝莉才重新获得光明。

这似乎是一间并没有住过什么人的屋子，东西都还很新，设施完备。贝莉只粗略地扫视了一番，随后就将眼神重新落到好久没见的降谷零身上——

摘下鸭舌帽的男人随性地摇了摇头，被帽子紧紧束缚住的金色发丝在空中摇来晃去，发尾在室内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紧接着他伸出手，摘下了口罩。

露出了一张和降谷零自己的脸除了眼睛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相像的脸。

忘记自己易容过的降谷零微微一笑，蹲下身子向着他的小姑娘展开胳膊，已经能够预想到马上会有一颗金色的小炮弹冲进他的怀里——

脸上肯定带着非常非常喜悦的笑容，甜甜蜜蜜的。软乎乎的小脸蛋会埋进他的颈窝里，一通乱蹭，然后高高兴兴地亲他好几口。

估摸着久别重逢的力度，降谷零面上维持着老父亲习惯性的笑容，脚下却更用了几分力，以防自己下盘不稳被扑得往后栽倒。

被冲过来的女儿扑倒，不然那也太逊了，不是吗？

沉默。

贝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降谷零想象中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贝莉？”降谷零迟疑地喊了一声。

贝莉在看到和自己相似金发时露出的笑容收敛起来，她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降谷零，在对方热切、催促的目光注视以及呼唤下，她行动了——

小姑娘悄悄地往后迈了一步，躲在了伊达航的身后抱住了他的腿。

“你！不是贝莉的爸爸！”

虽然气味、身形还有感觉都很像降谷零，无法通过系统去确认自己的判断、并打定主意以后行事都要更加慎重的贝莉没有凭借着感觉就去相认。

不可以莽撞行事！

小姑娘澄蓝的眼睛里流露出明晃晃的怀疑和堤防，让降谷零颇为受伤。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贝莉，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笑倒在他怀里的小姑娘为什么此刻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莫非……莫非是在车上撞到脑袋的那一下让贝莉忽然触发了什么开关变傻了？果然是风见裕也的问题吧？

完全没有想过是不是自己的问题，降谷零瞬间将一口大锅扣在了无辜的下属头上。

蓝灰色的眼睛杀气腾腾地看过来，风见裕也默默地移开了眼神，扶了扶眼镜，他默默地退了出去——要是不赶快溜走的话，肯定会被上司骂。

“抱歉，我现在就去执行您另外的指示。”风见裕也逃得很快。

“我是zer啊，贝莉。”降谷零放慢语速。

贝莉还在非常谨慎地观察。

她认真地打量了一番降谷零的金头发，又看看那双熟悉的蓝紫色眼睛，眼神扫过熟悉的身形和动作，又转悠回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看过就忘的脸。几乎看不出任何降谷零的影子，是放在人群中就会被淹没，是沉入大海就找不出来的一滴水。假如不是在这样的场合看见这张脸，贝莉肯定自己不会注意到这个人的。

贝莉扯了扯伊达航的手，表情很认真：“伊达，我们快点报警再把这个人抓起来！他假装zer诶！”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似乎不太妙，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思索能否申请使用超能力，将这个可疑男人立刻抓捕。

“噗。”伊达航真的没忍住，捂着肚子发出了一声惊天大笑。

“这是坏人！我们快点把他抓起来呀！要是他以后也装作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去骗小孩就不好了！”

在生日前一天坚持不懈想要通过一切方法将爸爸抓起来的贝莉表情严肃，很焦急地在原地跺脚，为伊达航不合时宜的大笑感到震惊。

降谷零听得傻了眼，觉得在贝莉生日前一天乔装打扮来给小家伙惊喜的自己仿佛是个小丑。

他看着快要急出眼泪，咬牙切齿捏着小拳头想要冲上来给他一拳的贝莉，发现贝莉是真的很想要请他吃牢饭。

“我是你爸爸啊贝莉！”

急了眼的小姑娘思索着如何才能成功报警抓坏人，对于降谷零的话没有仔细思索，嘴巴皮子上下一磕，脆生生地丢下一句话来：“谁都会说这句话，那贝莉还可以说贝莉是你的爸爸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伊达航再次大爆笑，恨自己不能录音录视频记录下这精彩的一幕。

笑出眼泪的男人指了指降谷零的脸，好心地提醒了降谷零面上易容的存在。

完全忘记了这回事的降谷零陷入沉默，他在贝莉警惕的目光下快速卸下易容，露出了属于降谷零的那张脸。

“贝莉！”卸完妆的降谷零觉得这次贝莉一定会投入到自己的怀抱了。

然后回应他的依然是贝莉抗拒的神情。

“要是你是那种，会伪装成别人的妖怪怎么办？”

小小的脑袋里还没有建立对易容的概念，贝莉煞有其事地质疑，甚至因为刚刚的陌生脸在自己忽然变成了降谷零的脸而升起了更高一层的怀疑。

降谷零脸上的表情实在是精彩，让旁边看戏的伊达航啧啧称奇，他从未知道人的表情能有这么丰富，也从来不知道降谷零竟然会有一秒钟变换三四种表情的独特技能。

“好了好了，贝莉，这真的是zer。不信你捏捏看。”在同期面前良心并不多的伊达航还是选择了帮忙。

他将贝莉抱起来，凑近了降谷零，握着贝莉的的手放在了降谷零的脸上。

虽然内心很抗拒，但很听爸爸的话很信任爸爸的小姑娘下意识遵从地捏了捏。

软软的。

再捏捏。

好软哦！

再捏捏。

仿佛对这个行为上了瘾，贝莉不自觉地瞪圆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在降谷零脸颊上捏来捏去，直到将降谷零的脸颊捏得发红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她还留恋地捏了几把空气，仿佛在回味那种极好的手感。贝莉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大人在看到她的时候总爱贴过来，对着她的脸颊揉揉搓搓。

因为真的很舒服！

捏完了也不能完全确认，贝莉将脑袋凑了过去，像一只确认同伴气味的小狗狗一样围着降谷零嗅来嗅去，最后才点了点小脑袋，确认这个人就是降谷零——也不知道她到底是通过什么确定的。

“zer！zer！”

迟来地迎接了一颗冲入怀中的小炮弹，降谷零被贝莉扑得载倒在地上，任由那颗浅金色的小脑袋在自己的颈边蹭来蹭去。

其实距离上次站台相见也没有过去很久，但降谷零抱着贝莉，仍然觉得片刻的幸福是一件久违的事情，让他能够在那些腥风血雨与唇枪舌剑中获得短暂的休息。

蹭蹭了一会儿，贝莉在降谷零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很期待地看着爸爸：“这个……化妆！贝莉也想学！”

要是她也学会了，是不是就可以把自己变成萩原研二或者是松田阵平的样子，光明正大地走进警视厅去学习了呀？

小姑娘很认真地想，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与两位父亲的身高差异是一道易容也无法逾越的天堑。

学习易容倒不是个过分的请求，至少比某些人已经教给贝莉的拆弹和许诺要教给她的打狙好。降谷零很快就点头答应下来。

“好耶好耶！好喜欢zer喔！”

擅长甜言蜜语的小骗子又用简单的一句话惹得在外人眼中难以取悦的警官心花怒放。

没一会儿，原本只有三个人的公安安全屋又多出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萩和小阵平也来了！”贝莉眼睛一亮，为难得快要凑齐的一家人感到幸福。

她摇头晃脑地哼起用好几首曲子组成的小调来，好不快乐。不再去听从凤长太郎和工藤新一的教导，音准不错的小姑娘哼出的曲子让几位警官们不约而同地都露出轻松的表情。

但总有人是那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黑色卷发、戴着墨镜的警官脸依然很臭，而且是不同于习惯性冷脸的、是出于真实心情不算美妙的臭脸。被“强迫”带来此处的不愉快经历让松田阵平恶狠狠地剐了降谷零几眼——

那个可恶的公安警察，“请”他来这里的时候可是说的可是非常让人误会的话。什么“你的女儿在我们那里，请蒙上眼睛和我们走一趟”这种话，听上去就觉得很微妙啊？！

怎么想都是降谷零不让自己同事好好说话的问题吧！！

越想越气，松田阵平忍不住给了降谷零一拳：“你这混蛋！”

“我怎么了？”

一时不察老老实实挨了一拳，降谷零火气也起来了，撸着袖子从地上站起来，眉毛一竖又要和松田阵平来一些久违的“感情交流”。

两位爸爸又咬牙切齿地快要打起来，已经看惯了这一幕的贝莉默不作声地将眼神挪到一边去。

她已经过了那个会因为松田阵平和降谷零打起来而着急掉眼泪的天真年纪了。贝莉故作成熟地叹了口气，觉得以前会担心他们的自己好像有点傻。

“咔嚓咔嚓。”

被咀嚼食物的声音所吸引，两个人同时看过去，发现浅金色长发的小姑娘双手捏着小饼干，腮帮子鼓鼓地嚼啊嚼，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似乎是没有武斗戏下饭吃得不那么香了，贝莉还疑惑地歪了歪头，好像在问爸爸们为什么不继续了。

……莫名觉得有点羞耻。

两个大男人咳嗽一声，整整衣服，重新回归了成熟稳重的形象。

“景有没有跟你一起呀？”贝莉嚼完一口饼干，期待地看着降谷零。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现在只差诸伏景光还没有回来了，贝莉很期待。

提到这个名字，降谷零上扬的嘴角往下垂了点，纤长的眼睫盖住部分眼睛，让人难以判断他此时的心情。

“景啊……”降谷零轻声念了一句。

他冒着危险回来并不只是因为贝莉马上要过生日，同样也是因为幼驯染的事情。

蓝紫色的眼睛略显郑重地看着贝莉，降谷零微微俯下身子，做了个不自觉的请求动作。

被降谷零下意识的动作惊到，刚刚咬下一口饼干的贝莉忘记了闭上嘴，那一点饼干又从嘴巴里掉出来落在地上。

她莫名有点紧张，将冒出点细汗的手掌在校服上擦了擦，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

“怎么了？”声音紧绷着，贝莉好害怕从降谷零口中听到什么不妙的消息。

一时之间，从另一个世界得知的消息又像一阵乌云一样笼罩在贝莉的心上，让她明亮的蓝眼睛瞬间变得忧虑。

该不会、该不会。

贝莉猛地摇头，将那些想法驱逐出自己的脑海。

在同期和贝莉的注视下，降谷零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贝莉，帮一帮zer和景吧。”

有贝莉传达的另一个世界降谷零的提醒，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并没有暴露出任何蛛丝马迹，甚至因为上次贝莉在站台点破黑麦威士忌FBI的真实身份身份，让他们获得了更多可以与组织以及黑麦威士忌周旋的资本。

看似一切都很顺利，但有些意外还是发生了——介绍诸伏景光进入组织的中介人身份被查明是组织的叛徒，为了彻底清扫叛徒，诸伏景光也陷入到了被怀疑的危险中。

降谷零想到与自己陆陆续续通过网络交流传递信息、从前自称为“贝莉的系统”现在自称为“电子幽灵”的家伙，不自觉地挑眉。

还真的得感谢系统，感谢贝莉。

不管什么什么时候……都帮上大忙了啊。

想到这里，降谷零原本略显沉重的心情稍微轻松了点，唇边也浮现出一丝笑意来：“你的超能力，我听系统说，似乎是有了一种新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