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那些大孩子是在故意欺负那个男孩, 十分有正义感的贝莉已经恨不得冲上去制止。

小姑娘白皙的小脸蛋红艳欲滴，先前还抓着铁丝网的小手放了下来，垂在身边捏成了拳头。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因为生气而显得更加生动, 一瞬不眨地盯着还在默默捡球的男孩子。

“嘭！”

看见又有一球被高年级的学生们一球拍故意击远, 黄绿色的小球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和茶褐色头发男孩相反的位置, 贝莉实在是忍不了了。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软软糯糯的声音念叨着，贝莉在原地很生气地蹦跶了两下。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绷着脸冲进了球场：“你们不要欺负人了啦！”

突然闯进球场的女孩子让原本在欺负人的男孩子们顿了一顿, 数道眼光落在贝莉身上, 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挪开，甚至还有人的面上出现了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在嘲笑贝莉。

个头矮矮的女孩子叉着腰, 白皙的小脸因为太阳和气愤而红扑扑气鼓鼓的, 声音轻轻软软的贝莉就算是大声说话也显得像是在撒娇。

而且还穿着其他学校的校服。

高年级的男孩子们觉得这个看上去只有可爱的外校女孩不足为惧, 反而义正言辞地为自己欺负人的行为“正名”：“我们没有欺负手冢。”

“你们故意把网球打得很远，还要故意把球打到和他相反的地方去！”

听见贝莉的话，男孩子们脸上的笑意更甚：“我们又控制不了球的方向, 它非要往那边滚, 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再退一步讲, 就算是我们故意的又怎么样？前辈让后辈捡球，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说到这里，那些高年级的男孩子们笑闹着又散开, 其中一个又抡起球拍发球，黄绿色的小球擦着名为手冢的男孩身边飞过，差点打到人。

年纪小的人对年纪大的人要毕恭毕敬，排位意识根深蒂固。这个日本特色对于贝莉来说实在是难以理解——就像是她是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只是不小心在超市撞到了人，萩原研二和她都得弯腰鞠躬向别人道歉, 而不是自己说一句“srry”就能解决的事情。

可明明有时候年纪也并不是很重要呀？

明明比她小一岁的长太郎可以直呼自己的名字，明明她可以叫自己的爸爸“小阵平”“萩”“zer”，甚至可以叫“坏猫猫大哥哥”。

可为什么有些时候年纪只不过差了一点点，就会变得如此奇怪呢？

无法理解，贝莉真的无法理解。

她看看那些男孩，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觉得世界真的很复杂，居然有那么多复杂到自己一点都理解不了的事情。

“喂喂，手冢，抱歉啊差点打到你。”他毫无诚意地拉长声音，像个无赖那样懒散地挥了挥球拍。

贝莉惊呆了。

她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坏事，也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丝毫的歉意！

拳头攥紧，贝莉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澄蓝的眼睛此时不带任何感情，冷得像轮船擦过冰山溅出来的冰渣。

【冷静一点，贝莉，你答应过萩原研二的，不能使用暴力。】

“要不是萩不同意的话……”贝莉小声嘀咕了一句，将自己小小的后槽牙咬紧。

要不是萩不同意的话，她现在就要捏紧小拳头冲上去揍那些男孩子了！

浅金色长发的小姑娘气得哼哼，在原地怒视着那些男孩子。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语气严肃：“那我要告诉你们老师！”

“可是我们只是在让手冢陪我们练球啊？捡球多跑动还可以锻炼体能呢！”高年级的男孩子很无辜，“你告老师就告呗。”

“反正你们这种学生就只会告老师了。”他们耸耸肩，似乎不把贝莉放在眼里。

小姑娘生气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回嘴：“哼，你们也只会仗着年纪大一点点，就只会用这种方式欺负别人了！”

“只会欺负别人的男生真没用！”

无论出于什么年龄阶段的男性似乎都有一些莫名的自尊心，被贝莉这样一激将，那些高年级的男孩脸红脖子粗，也有点上头：“谁说我们只会欺负人？”

“那你们会什么？”贝莉不甘示弱。

他们还会……

“那不如我们比赛打网球，你要是输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和我们道歉，还要大喊三声你输了，然后还要今天一下午都给我们捡球。”高年级的男孩子想到了一个自以为绝妙的主意。

贝莉心里藏着的那点小倔强也被激发了出来，孩子心气，于是也将脑袋一仰，打算应下来：“比就……”

“比双打。”手冢国光站到了贝莉面前。

他没有看贝莉，镜片后黑棕色的眼睛冷静地看着高年级的学长，声音冷淡：“我和她一起和你们比。”

高年级的男孩子们打量了一番两人，尤其是在贝莉露出来的那一截白得发光的细手腕和腿上扫视了一番，点点头同意下来。

比赛开始前，双方有一段时间的战术讨论和热身时间，那边的男孩子们谈笑风生，这边的贝莉显得严肃极了。

“这是我的备用网球拍，你试一下重不重。”贝莉的手里被塞进来一把网球拍。

小姑娘下意识地顺着手冢国光的话垫了垫，感觉到自己应该可以掌握，于是点了点头。

贝莉坐在椅子上看着手冢国光低头给备用球拍仔细缠上防滑的胶带，嘴巴不自觉地撅了起来。

“是我……要和他们比赛的。”她小声地说。

尽管和那些男孩子比赛是为了这个被欺负的小男孩，可贝莉并没有奢望手冢国光会主动站出来和自己一起对抗“暗黑势力”。

就算是站在这里的不是不二周助的朋友，只是一个陌生人，只是一个甚至对于贝莉的主动帮助都不敢应声的陌生人，贝莉都会勇敢正义地站出来。

“要是我们输了，你可能会被欺负得更惨的。”贝莉说。

手冢国光缠胶带的手一顿，随后又自然地贴上最后一节胶带。他垂下眼睛，看着地面，声线平稳：“没事。”

事实上手冢国光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那些高年级的学长欺负，也不是对于这件事毫无感觉。冷静理性的男孩子甚至觉得捡球真的能够锻炼一点自己的体能，甚至可以磨练自己的眼力和判断力，从学长的挥拍角度来分辨出球路的走向。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欺负，好脾气的手冢国光还有那么一点烂好人的觉得，自己被欺负吸引火力的话，其他的二年级学生就不会被学长重点关注了。

只是没想到忽然冲进来一个女孩子会主动提出要帮助他。

想到这里，手冢国光抿了抿唇，表情有那么一点微妙的不自然。

“谢谢你。贝莉。”他只从不二周助口中知道了贝莉的名字，不知道她的姓氏，于是只能失礼地叫了一声。

“不过，我们不会输的。”

手心里又一次被塞进那只球拍，贝莉下意识握紧了手抓住，仰头看着手冢国光。

和她同岁的男孩子棕黑色的眼睛安静地将小小的她纳入眼底，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在说出他们绝不会输这句话时出现了一种笃定，仿佛自己已经拨开了未来的迷雾，看到了命运的伏线。

他淡色的唇向上很隐蔽了抬了抬，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我是手冢国光，青春台小学二年级。”

“看你握球拍的方式，之前是学过一些网球吗？”

“规则大概都了解吗？”

贝莉先是介绍了自己，然后稍显迟疑地点了点头，捏起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留出微不可见的一点点空隙：“之前爸爸教过我一点点啦，只有一点点。”

之前和不二周助在海边的网球场，降谷零悉心教导了贝莉如何打网球。想到爸爸，小姑娘的蓝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想念。

说到“一点点”的时候贝莉又有点心虚，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冲动了，没有对比自己和网球部成员的战力，就莽撞地应下了这场比试。

澄蓝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自己的怀疑，贝莉有点动摇：“我、我们真的不会输吗？”

手冢国光示意贝莉站起来和自己一起热身，点点头：“嗯。”

他拿起自己扔在休息椅上的运动外套，递给了贝莉，示意小姑娘穿上拉好拉链，看向远处。

“我会接下所有的球的。”他说。

手里又忽然被塞进来一件运动外套，贝莉仰起脸瞅了瞅火辣辣的太阳，有点抗拒：“好热哦。”

这么热的天气还要穿上运动外套，她会被热化，就像夏天的冰激凌一样！很快就会化成一摊糖水的！

她不太高兴的地将脸鼓起来。

手冢国光指了指贝莉的校服裙子，告诉她递给她运动外套的原因。

贝莉这才恍然大悟，露出了一个笑容，又甜甜地说了句谢谢。

尽管是同年级的孩子、生长发育期比女孩子要晚一点的男孩子的运动外套，可贝莉穿起来还是大了许多——因为她实在是太小一只了。

校服裙被运动外套紧紧地罩住，杜绝了走光的可能。贝莉略显笨拙地卷起长了一截的袖口，开始跟着手冢国光进行热身运动。

和校服配套的制服鞋平时走路的时候还很舒服，可运动起来存在感却格外强烈。结束了热身运动，贝莉的脚已经下意识地蜷缩起脚趾，顶着制服鞋想要扩大一些空间，好让自己被磨被顶到的脚可以轻松一些。

走路已经开始疼起来了。贝莉克制住想要一瘸一拐的冲动，保持着自然地姿态在高年级男生的喊声中走到了场上。

由于对自己飞行棋总是起飞不了的手气有着清晰的认知，贝莉拒绝了手冢国光让她去猜边的提议，看着对方去猜。

“手冢这边先发球。”看来他们运气还算不错。

扮演裁判的男生爬上了裁判椅，没有哨子，就用喊声来充当：“那么比赛开始——”

听到比赛开始的声音，贝莉身体中心下移，后脚掌微微抬起离开地面，身体稍微向前倾，下巴抬起，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对面。

这个姿势能够让她立刻地启动身体机能，迅速地捕捉到球路并移动身体。

——这也是降谷零教给她的。

她专注地等待着对方发球，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队友从前方微微回过头来，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模样，眉头微动，面上难得流露出了一股淡淡的笑意。

“贝莉。”手冢国光轻声喊了一句。

“怎么啦？”贝莉不解。

茶色头发的男孩看着她，淡色的嘴唇似乎对着她很快地笑了一下：“是我们发球。”

脸蛋瞬间红透，贝莉垂着脑袋，刚刚那副干练专注的模样瞬间消失，小鸡崽尴尬地退到底线。

她深呼吸，澄蓝的眼睛里流露出一股坚毅，黄绿色的小球被她捏在手里按了按。

向上抛球，贝莉捏着球拍的手臂舒展挥下——

黄绿色的小球擦过茶色的发丝，险之又险地从手冢国光脑袋旁边划过，快速地落在对面的场地。

呜哇！

好危险。

小姑娘被自己的发球吓了一跳。

但思维没有影响她的行动。

贝莉忍着脚痛飞快地跑进场地，和手冢国光道了歉，心里有那么点失望——小女警就是小女警，和那些网球小男孩不一样，她的发球再怎么练习都没办法拥有那些各种颜色的光芒呢。

手冢国光看着贝莉的发球出乎意料地快速擦过网带落下，给那些轻敌的高年级学长一点小小的震撼。

“没事。”手冢国光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脚痛的话就站在原地吧。”

“是我刚刚疏忽了，抱歉。我们是不会输的。”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