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欺负一年级的女孩子！”气炸毛的小金毛火气十足地冲进波罗咖啡厅。

已经快到歇业时间的波罗咖啡厅里没有其他的顾客, 贝莉推门进来的时候还仔细地将门口的告示牌从pen翻转为了clse，以防有什么不速之客打断他们难得的见面。

怒火值的加持下，小姑娘平日里细软的声音此时中气十足, 钻进降谷零耳朵里仿佛天边响起的一道惊雷，让刚刚还笑里藏刀的降谷零瞬间有些手忙脚乱。

“贝莉！”比降谷零动作更快的, 是仿佛见到了救星的工藤新一。

他护着还在瑟瑟发抖的灰原哀, 两个因为吃下药物而变小的十七八岁的人在看见初中一年级的小妹妹时展露出了截然不同的神情——

其中一个如释重负, 仿佛有了贝莉的到来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另一个则是又惊又惧，不可置信地看着工藤新一和贝莉。

“你疯了吗？组织的事情, 还有这个危险的男人, 你怎么敢打电话真的让贝莉来到这里？！”灰原哀压抑着怒火，颤抖着发出了低吼。

慌乱之中她握住了贝莉的手，冰凉的, 显示出主人此刻的心情：“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 贝莉。然后, 立刻去警视厅和你的爸爸们待在一起，不要离开他们。”

灰原哀绝望地闭上眼睛，几乎是哀求着贝莉：“快走啊！”

因为恐惧有些失态般歇斯底里的灰原哀重复着自己的话, 可浅金色长发的小姑娘不但没有动，反而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温热的柔软的触感传来, 灰原哀愣愣地看着还对自己露出一个充满了抚慰性意味笑容的贝莉, 觉得她真是个傻瓜——

刚刚她抢过工藤新一电话，让贝莉别来的话, 贝莉是没有听见吗？

“听见了哦。”贝莉回答着灰原哀无意识说出口的想法。

倒不如说, 灰原哀夺过工藤新一的电话，用强压住颤抖努力保持坚强冷静的声音更加让贝莉着急赶过来。

——因为那是就算自己很害怕也想要让她远离“恐怖事情”的灰原哀。

小女警是要保护别人的，可以被别人保护, 但不应该是在这种时候躲在别人的身后。更何况那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事情，那是她的爸爸。

哦！她那欺负小女孩的坏爸爸。

小河豚再次出现。

贝莉学着家长安慰害怕小婴儿的模样，轻轻拍打着灰原哀的背部，嘴巴里还哼着安抚的歌曲：“别怕别怕，贝莉帮你教训这个坏家伙。”

“快走，贝莉，听我说，这个坏家伙可不是你平时在米花町教训的那些小不良们！”

在灰原哀心目中可能下一秒就会拔出一把□□，对准贝莉那颗小小的脑袋按下扳机的降谷零默默缩了缩身子，减轻了点自己的存在感。

他垂眼看着自己几乎有一年没有好好见一面的女儿，从她和小芽一样窜起来的身高看到更尖了点的下巴，又在回忆起她推门冲进来的气势后可耻地移开了眼——

贝莉只有进门的时候才愤怒地看了他一眼，到现在都没有叫过一句爸爸或者是亲昵的称呼……

啊，眼睛都气红了。

“咳。”降谷零装作无意地轻咳了一声。

贝莉不但没有感受到降谷零这一声咳嗽中传递出来的意思，心硬得仿佛像石头一样的女孩子在看到因为这一声而更加惶恐的灰原哀后，怒气更甚。

贝莉牌制冷空调效果十足地释放着充足的冷气，让降谷零明悟自己现在危险的处境。他有些安详地闭了闭眼，想到幼驯染诸伏景光曾经被贝莉区别对待的悲惨经历，他为自己点了根蜡烛祈祷。

“没事没事，小哀。不要害怕哦，贝莉保护你！”像鸡妈妈保护小鸡崽那样，贝莉张开双臂抱住了灰原哀，温柔地给她力量。

可灰原哀如何能不害怕？又如何能不担心贝莉？

假如APTX-4869成功制作出了没有任何副作用，可以一劳永逸的解药，那么工藤新一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变大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份，但对于灰原哀来说，变小之后的生活可能更符合她的期待——

前不久灰原哀刚和宫野明美通过一次电话，能够再一次体会到家人的温暖；和阿笠博士以及芙莎绘之间一点点积攒起来的感情、和贝莉、少年侦探团那些真心对待她的孩子们建立起来的友情……

除了学习生物化学，除了被迫进行违背自己初衷的研究，她甚至还能拥有一些自己的爱好，像是许许多多花季少女那样拥有沐浴着阳光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很美好，灰原哀想要珍惜。

但组织留下的印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会害怕长发的男人，会害怕穿着一身黑有危险气息的任何身份的人，会保持十足的警惕，也会在半夜惊醒发觉自己做了个关于组织的噩梦。

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没有资格去评判灰原哀该不该害怕，没有资格去批评她表现得“不够勇敢”或是“没用”。

贝莉拍了拍灰原哀的脑袋，总是带着笑意，更准确一点，总是在面对降谷零时带着放了好几大勺过量糖分笑容的脸蛋此时沉着，因为愤怒，她的眉心还聚起了一团小小的褶皱。

“贝莉！不要！”灰原哀想拦，但被工藤新一制止住了。

“没事的。”工藤新一说。

在灰原哀惊恐的注视以及工藤新一看戏般的眼神中，贝莉走到了降谷零的面前——

她抬起自己的腿，重重地踢了降谷零小腿胫骨一下。

看到降谷零露出忍痛的坚强表情，贝莉总觉得自己闷闷的胸口仍不解气，甚至还越想越气。

“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大坏蛋大坏蛋大坏蛋！”

孩子气地将一连串词汇吐出来，贝莉气得咬紧了自己小小的后槽牙，用尽自己全身力气跳起来狠狠地想要猛敲降谷零的脑袋。

“嘶。”降谷零龇牙咧嘴，倒吸一口气捂住了自己的大臂。

打人很痛的小姑娘努力地跳起，可惜个子还是矮矮的，只打到了降谷零大臂上，遗憾地失去了痛击爸爸脑袋的机会。

“哼。”她落地，十分用地地从鼻腔挤出来一声哼，身体都伴随着这一声震了一下。

似乎是有点累，贝莉还不自觉地发出了了一声仿佛力竭的叹气声，心很疲惫的样子。

“怎么可以欺负小哀呢！”贝莉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小哀可是才刚刚小学一年级的女孩子！为什么要欺负女孩子呀？”

“明明之前贝莉刚刚上一年级的时候，爸爸们还和贝莉讲，只有幼稚的小男生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交朋友，所以才会用捉弄的手段欺负那些可爱的女孩子呀！”

那张白嫩的小脸充满了疑惑不解，气的发红的蓝眼睛盯着降谷零，慢慢变成了了然：“喔！贝莉懂了！”

降谷零一愣，下意识地反问贝莉：“你懂什么了？”

面对贝莉的时候，降谷零说话的声音总会忍不住放得很温柔，仿佛说话声音重一点就会把水做的小猫眼螺吓哭一样（虽然最开始的时候确实如此）。

那样温柔到有点不自觉夹起来的声音或许放在降谷零身上并不违和，可假如放在安室透身上，放在波本身上的话……

灰原哀身体猛地一震，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听到了什么脏东西。

那是能从那个组织的成员口中发出来的声音吗？这是，这是网络上他们所说的，那个叫……

男夹子？

灰原哀眨了眨眼，很迷茫，觉得自己是不是其实已经死掉了，此时听见的都是幻觉。

贝莉却习以为常，神情自然地回答了爸爸的疑问：“是喜欢小哀，所以才故意欺负小哀的吧？”

“真是的，好逊哦。贝莉都说了好多次了，要是喜欢谁的话，必须要大声说出来，必须好好用别人愿意接受的方式表现出来才可以啦！”

“欺负才不是表达爱的方式呢！”

“坏蛋！那以后贝莉也天天欺负你，看看你会不会高兴啦！”

她对着降谷零皱鼻子，不满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降谷零顺着贝莉的话认真思考了一下，竟然还点了下头：“如果真的可以天天见面的话，就算是天天欺负我也没关系吧。”

灰原哀和工藤新一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用那种看洪水猛兽的眼神盯着降谷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么可怕的语气说了如此恐怖的内容啊？

今晚他们会做噩梦的吧！

一闭眼就会看到有个金发黑皮的猛兽，一张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然后……发出了娇滴滴的夹子音什么的。

“哈？！”

小金毛再一次炸毛，并且对着降谷零发出了松田阵平的声音。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别生气，贝莉。”

“我并没有喜欢这孩子。甚至说我也根本没有想要欺负她的意思。”

“只是她每次看到我都表现得很害怕，我想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害怕我。”

降谷零摊开手解释。

贝莉不置可否，仗着爸爸对自己的偏爱，像小孔雀一样仰起了自己的脸蛋，侧过头去，用肢体语言表达想法——

意思是她才不行。

“可是你把小哀弄哭……嗝！”

还想继续说什么，可贝莉说到一半，在上一家咖啡厅没来得及吃一口小蛋糕的肚子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让贝莉打了个饿嗝。

“我饿、呃，我不饿！”

她下意识地想要喊饿，从降谷零那里获取食物，却忽然想起自己还在赌气，于是眼睛一瞪，气呼呼地口是心非起来。

小孩子在斗气，成年人却不会。

降谷零无奈地笑，揉了揉自己还有点发麻发酸的大臂，任劳任怨地系上了围裙，用剩下的食材给饿肚子的小姑娘做了份简单的明治。

“吃吧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和我吵架是不是？”他又不自觉地用那种外人听起来有些肉麻的哄孩子的语气说到。

灰原哀已经麻木了。

她想，这个世界还是太复杂了。

脸蛋微红，眼神飘忽，贝莉捂着自己的肚子，在“饿着肚子和降谷零讲道理”和“吃饱了再和降谷零讲道理”之间，犹豫了秒后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

“嗷呜。”将明治当做降谷零，贝莉恶狠狠地一大口咬上去。

嚼嚼嚼。

味道有些熟悉。

贝莉咀嚼的动作停下。

再嚼嚼。

蓝眼睛流露出一种迷茫，贝莉忍不住抬起头，腮帮子塞得鼓鼓地看着降谷零，在发现笑着看向自己的男人脸上没有任何易容迹象后重新低下了头。

——是zer本人呀？可是明治的味道尝起来，怎么这么像景做的呢？

贝莉怀着疑惑慢慢吃完了明治，小肚子一点点鼓起来，她身子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发出了一声吃撑之后的喟叹。

明治的酱料有点多，贝莉在吃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脸颊上。降谷零老妈子再次上线，下意识地就遵从身体本能地反应拿了纸巾去给贝莉擦。

“噫！”这是降谷零发出了一声始料未及的惊呼。

“……哇。”这是一路安全狂飙终于到达波罗咖啡厅，推开门走进来的萩原研二。

“呸呸呸！”这是还在气头上下意识展示武力，张开嘴露出牙齿却不小心吃到降谷零递过来纸巾的贝莉。

纸巾沾到口水之后很容易就黏在口腔里，还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贝莉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边咳嗽，一边“呸呸呸”起来。

红红的蓝眼睛里不由自主地冒出来点生理泪水，显得更像小兔子了。

贝莉接过工藤新一递过来的水漱了口之后，仍然觉得那股纸浆的味道残留在嘴巴里，让她浑身难受。

“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贝莉龇牙咧嘴地瞪了一眼降谷零，哒哒哒地跑到萩原研二身前叽叽喳喳地告状——

“萩！有坏蛋欺负贝莉！”

“一年零个月又……又七天！不回家，但是去吓唬一年级的女孩子，把人家弄哭了还不承认。”

“还故意把纸巾塞到贝莉的嘴巴里面！”

她气呼呼地告完状，上蹿下跳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像花果山上孙悟空身边最咋咋呼呼的猴子小弟一样。

而贝莉眼里的花果山大王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嗯，我知道了。”

“总之不管怎么样，先把店门锁起来，把小降谷打一顿肯定不会出错，对吧！”

伴随着萩原研二右手握拳敲击在左手上的声音，他不知道从哪儿顺过来了锁门的铁链子，从里面将店门锁好，挽起了不存在的花衬衫袖子，笑眯眯地走近降谷零。

路过贝莉时，萩原研二将气呼呼的小狗狗抱在了怀里。等到站在降谷零面前时，他颇为心黑地举起了对降谷宝具——贝莉。

小姑娘十分上道地伸出两只手，开始对着降谷零一阵狂风暴雨般地追击猛打：“坏蛋坏蛋坏蛋！”

好了，这下完全不能还手了。

她追，他逃。

被铁链锁上的波罗咖啡厅里，灰原哀和工藤新一远离战场躲在桌子下面，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场混乱的大战。

“我就说了啊，让贝莉来就可以了。和诸伏警官还有松田警官一样，这也是贝莉的爸爸。”工藤新一说道。

灰原哀陷入了沉默。

她回忆着露出吓人眼神语气冰冷的金发男人，又回忆起面对贝莉不自觉发出夹子音的金发男人，再看看现在被萩原研二和贝莉追着打不敢还手的金发男人，觉得自己先前的过激反应简直是傻瓜行为。

贝莉的爸爸和贝莉，还真是，出乎意料地厉害啊。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