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序最终没能顺利休完年假。

本来前一天晚上沈序说送她去录制现场，可第二天来的人却是李康延。

“老沈又上交国家了。”

这是李延康给她的答案。

看姜明月一脸没理解的样子他补充道：“可能你们刚谈不清楚，像我们沈教授这种尖端人才，如果上面有需要时是会被随时叫走的。”

“而且呢，这段时间你们可能要失联了。”

李康延边说边帮姜明月把东西拿上车，一副对沈序被临时调走习以为常的样子。

姜明月当然不如他们搞科研的懂这件事的性质。

她只知道沈序在自己心里山巅雪的形象又具象了几分，变得更加遥不可及了。

李康延接个电话，嗯了几声，把姜明月放到录制现场就要离开。

“本来要等你出来的，但实验室临时有事，我得先回去，不过你别怕，我们整个实验室都精神支持你。”

说完他张开手臂合拢至头上比了大大的心。

姜明月点头挥手让他回去，李康延还恋恋不舍冲她比了个握拳姿势，大声冲她喊加油别紧张。

其实姜明月一点也不紧张，自她十六岁以后已经独自面对过很多事。

独自去外地上大学，拿着道具舞服去全国各地舞团面试，这些都是一个人。

她没有可以撒娇依靠的人，习惯以后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很方便，不用维持人际关系，不用恻恻不安害怕一段关系的结束。

可自从认识沈序后，身边好像多了好多关心她的人，李康延陈也，甚至一些只说过几句话的博士研究生。

姜明月不适应。

但这感觉很好，她想。

前几天节目组已经给她发过流程图了，这会儿有专人来跟她对接，先是去前面长廊彩排，然后再回来化妆。

《长安如梦》是一档以国风为主题的舞综节目，不仅选题正在风口上，常驻导师更是如今四小花之一的言烟，流量的保障。

言烟当初本就是专业舞蹈院校毕业，后又在一部电影里出演红衣舞女一角爆火出圈。

可言烟火后忙着拍戏接商务，倒是鲜少跳舞了。咖位不断上升，路人缘却是越来越差，粉丝也流失严重。

为稳固人气，经纪公司不得不替她接下这档片酬不高的舞综，两方算是互惠互利，言烟为节目带来投资和流量，而节目组帮言烟营销不忘初心人设。

刚一官宣，粉丝和路人就已经期待值拉满。

而且据说节目后期还有超重磅嘉宾，提前给观众们卖了个关子。

有业内出来放消息说这人是比言烟更火的男流量，言烟后面会进剧组，由男流量来顶替她的位置。

这下关于长梦的讨论更是热烈，可谓备受瞩目，有望成为寒假档最大综艺黑马。

参加选手不仅有各大视频网站的知名国风舞博主，还有一些经纪公司选送进来想借舞综刷脸的小明星，还剩下的就是像姜明月这样的自由职业舞者。

而他们这些参赛选手自然也是分等级的。

经济公司送来刷脸的艺人，这些是有资源置换提前打过招呼的，会重点给镜头时长。还有各视频自带流量的博主，靠人气高低酌情分配高光。

而像姜明月这样没交“保护费”也不带流量的，出圈与否就只能看命了。

今天录制的是先导片，算是近一百位舞者与观众的初见面，他们站在几个回廊，每人有三十秒的展示时间。

能否给人留下印象，全靠各人本事。

时长大家都一样，那么能讲究的就只有站位了。

开头和结尾的位置绝佳，一个开场一个压轴，这是观众看得最多的两个时间点。

大家轮流上去抽签，不过心知肚明自己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位置。

果然，姜明月拿到中间靠后的位置。

有些观众可能看完前几个就会直接拉一大段进度条，这是最容易被跳过的一段。对于舞者前期人气积累非常不利，毕竟这个节目后期的名次排名是由网友网络投票决定。

姜明月贴好号码牌站到自己的位置。

既然节目组没能给到她顺风开局，那就只能自己造高光点让观众直接弹幕空降了。

在纯商业舞团待了这些年，她也不是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

位置中间靠后，算给足了姜明月的思考时间。她观察自己前面的选手，这条迂回的窄道一开始是全暗的，只有轮到哪位选手，才会给那位选手亮起一盏聚光灯。

灯光是从头上直接往下打的，聚集力很强，吸引目光，缺点是看久了会疲。

这样的编排一开始会让观众难以看进去，不过节目组也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法。他们会不时加入嘉宾点评和实时打分，先导片不淘汰，自我发挥空间其实很大。

此时有风吹起回廊红柱上挂着的黛色薄纱，轻轻扫动姜明月脚踝，痒痒的，像小猫尾巴的撩拨。

姜明月看着红柱旁的薄纱，若有所思。

有工作人员要来重新将薄纱绑好，结果被姜明月阻止，她用手撩开薄纱，发现她站的这块正处于回廊的一个四脚亭，四周都有薄纱，拉开后，人影在里面若隐若现。

如果四周都暗下去，再开聚光灯，效果会更好。

姜明月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不露脸。

摄影机位来到姜明月时，姜明月在重重纱帐内起舞，轻盈灵动，裙裾翩然。她几次三番要撩开纱帐，伸出白细手指在帏帐轻轻拂过又收回。

画面里她回转红袖，带动纱帐将开要开，每次要看清她的脸时黛色细纱又重新落下。

伴随越来越快的鼓点，姜明月加速原地旋转，而后她丝绸袖段往镜头一抛，十足的冲击。

这是收尾镜头。

周围人看愣住了。

这很吸引人，够噱头。

而且个人风格独特，后面人想模仿都不行。

录制结束，节目组让大家各自带面纱录一段宣传视频，跳一段近期很火的舞。

姜明月学了几分钟，录好发在自己的选手短视频账号后就算结束今天的工作。

暮色沉沉，无风。

姜明月打车回麓湾，路上她打开手机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进了一个群聊，在她录制没手机那阵这个群聊已经聊了快两百多条了。

群聊总人数不到十个，姜明月看了一下群成员，是李康延拉的，里面除了沈序陈也还有几个平时跟姜明月讲过几句话的博士研究生。

【长安如梦冠军姜明月的后援会】

真是个令人寒毛倒起的群名。姜明月反手把群聊改成相亲相爱一家人后开始慢慢爬楼。

大致内容就是对她的一顿狂吹，尤其是李康延，极为捧哏。

「录完了吗？顺不顺利呀！」

陈也第一个发现群名被姜明月改了。

「还可以。」

她也不确定她那样会不会起到反作用，总之是一个博弈过程。

然后群里开始刷幸苦了，这时李康延在群里发了一段视频。

「明月！我在微博上看见你这段舞，大家都在夸你超级甜！」

是她发在短视频那条，没相当会这么快被搬到网上。

「这还是没露脸，露脸更甜！」

「呜呜，替沈教授有危机感了。」

「whatever！我知道，最近超级火，有预感师母要血洗抖站！我刚刚看点赞已经过万了，才不到一个小时。」

又是一波无脑吹。

只看见这几句话，姜明月隔着屏幕都觉得面赤。

她不是社恐都要被这群社牛科研人搞到社恐了。

「可惜沈序不能第一时间看见，心疼他几秒。」

陈也发了一张李康延的表情包，上面配字无情嘲笑。

「存了。」

「存了。」

群里开始刷屏。

「挖槽，你什么时候拍的！」

这张图李康延表情十分崩坏，他直接一个暴怒。

可姜明月显然没抓住重点，她问：“为什么呢？”

她在问沈序。

过了几分钟也没人回答她。

片刻，终于有人上线：“延导和陈导线下battle去了，他们在拉架。”

“一般国家项目都是要保密的，沈教授这阵拿不到手机。”

那人回答她。

姜明月回复了个不愧是你的表情包，也是李康延，她从陈也那边存的。

这时候李康延和陈也打完架回来了，李康延哭丧道：“震惊！我们组织里最善良可爱的小明月居然也学坏了！”

转头他就质问陈也：“你怎么不拍沈序！可劲儿逮着我一只羊薅，我在学生心里的伟岸形象都被你毁了！”

“人沈序披个白大褂随意往那一站，跟拍时尚大片似的，出图张张都是绝美海报。你确定要和他的照片同时出现？”

陈也回怼。

李康延愤怒打字：“我恨你！”

沈序打了个喷嚏，旁边的研究员提醒他这两天降温要多加衣服。

“现在要等数据结果出来才能继续，要不要出去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进入研究室范围后，所有人的无线通讯都会被监管，所以每天花半个小时和家人朋友联系还是没有问题的。

沈序摇头，通话不能，所以不能给父母打。

但姜明月，他回想起姜明月跟他的对话。

他不知道以什么身份打电话给她。

而且才一天。

但沈序还是拿了手机，他点开自己微信出现的新群聊，很快就翻到了姜明月的视频。

研究室周边手机信号不好，周围人都在到处找信号，而沈序便坐在一边安静看姜明月的跳舞视频。

等身边人打完电话，过来叫他回研究室，他才关掉手机。

“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吗？”同行人笑着问他，“和你共事应该有三次了吧，一直觉得你和我们有壁，今天才觉得你有人气儿了。”

“嗯？”

沈序抬头看他，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掰下去。

“兄弟，你刚刚把那个视频34遍！我们都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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