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个儿都很高，再加上闹出动静后，就这么杵在店里，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那些目光再顺着二人的视线，落在江月手里的羊排上。

附近吃饭的大都是京西大学的学生，好几个都认出了秦妄这个大名人，一瞬寂静后，响起窃窃私语。

江月在看到李小胖的第一眼，就猜到站在他对面的男生，十有八九是羊的主人。

秦妄这个名字，她在课间听班上的女生们提起过，但一直没见过本人。

如今这一瞧……

是他。

江月神色微动，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的将羊排递给烧烤师傅。

店里左前方一块拐角处，是烧烤架。所有的烧烤都在这里完成，制作过程全程可见，卫生安全有保障，这也是小院烧烤在深受京西学子喜爱的原因之一。

羊排一上烤架，师傅就给两面都刷上油，再涂蜂蜜撒孜然，高温下羊排表皮发出滋儿滋儿的哔啵声响，粉紫色偏白的肉色在高温下染上焦黄，只是看着就很有食欲，更别说逸散出来的香味。

“新鲜的烤羊排，今天刚现杀的羊！需要的可以点单咯！”

小院烧烤的羊排很有名，再加上刚才小胖秦妄齐齐盯着瞅，师傅的吆喝声刚一响起，就有好几桌叫餐，生怕招呼慢了被人抢先。

羊排还没上，就被一抢而空。

江月一边记下新点单的桌号，一边从师傅手里接过两盘已经烤好的肉串，去给之前点过单的顾客分发。

没走出几步，有人出现在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江月身高一米七，依然感受到那股高山般的压迫感。

她将手里的烤串往边上移了些，免得蹭到客人衣服上，“借过，谢谢。”

没等对方应声，李小胖先挤了过来，声音都在打颤，“同学，你不会真把羊给宰了吧？！”

江月杏眼微抬，看到是熟面孔后，瞥眼漠然，“你猜？”

李小胖正想说什么，有声音在头顶响起。

“三十串肉筋，三十串腰花，三十串牛肚，五串鸡翅，一份捞汁花蛤，一份毛豆，一份卤煮花生。送到3号桌，谢谢。”

磁冷的声音带着桀骜的少年感，像烈日下突然炸开的松果，猝不及防撕裂空气的寂静。

江月抬头，对上一双带着审视与冷峻的桃花眼，四目相对的一瞬，有暗流在秦妄眼底一闪而过。

这是江月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秦妄。

不得不承认，那副好皮相对得起所谓的男神称号。

但这种强势的压迫感，让她很不喜欢。

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前几次见到这人的情景——不是在打架，就是在与不同女孩声色犬马，总之从没干过什么好事。

乃至她一直以为，这人是个街头痞子。

没想到也是京西学生。

秦妄。

男神？

皮囊带来的惊艳感，很快随着那些不甚美好的回忆，被冲蚀一空。

眉头微皱，江月后退两步，和两人拉开距离，只剩敬而远之的戒备和漠然。

“请稍等，很快为您送餐。”

说完这话，她绕过二人，将餐盘里烤好的肉串送去其他桌。

“不是，老秦，你羊都没了，还有心情搁这儿点餐呢？！”江月一走，李小胖十分不解的看着秦妄。

他们不是来找羊的吗？！

刚才秦妄一出动，他还怕出事，吓得赶紧抢先。

结果就这？

“我饿了，先吃饭。”

丢下这话，秦妄目光从江月身上收回，转身返回先前的位子，路过饮品区的时候，顺手拿了两罐冰镇啤酒。

单手拉环打开一瓶，一口下去干掉半罐，若有所思。

李小胖在原地愣了片刻，看看正在翻烤羊排的师傅，再看看熟稔游走各桌送餐的江月，最后看向手握易拉罐，靠坐在椅子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的秦妄。

“你毕设都被宰吃了，还有心情在这里照顾人生意？老秦，你是被刺激过头想延毕吗？”

李小胖心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走过来伸出手就要摸秦妄额头，却被他一偏脑袋，抬手挡开。

“不是三咩。”秦妄淡声道。

三咩，是那只小羊羔的名字。

当初秦妄野外骑行，偶遇怀胎的母羊被卡车撞飞。司机逃逸，原主人自认倒霉，只能宰羊卖肉。

秦妄表示羊还能救，但对农户来说，那样严重的伤，救活了成本太高；救不活，死羊肉比活羊肉贱了不止一倍，怎么都不划算。

见对方放弃，秦妄便干脆花钱将羊买下来，又找车带回实验室，熬了两天两夜，终于救了回来。

除了母羊，还有三只早产的小羊崽。

三咩是最小，也最皮的那个。

李小胖又看了一眼滋儿冒油的烧烤台，在秦妄对面坐下来，不解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三咩？这也能看出来？”

“嗯。”秦妄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李小胖没问到想要的答案，忍不住朝着烧烤师傅手底下张望，“不是吧？我瞧着大小挺像的。”

但秦妄仿佛认定了一般，只自顾自地喝着酒，喉结孤孑滑动，修长的指节在墨绿罐子的映衬下，极其分明好看。

李小胖只能猜测，“难道是因为，半个小时的功夫，处理不出那样的效果？”

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原因，竖起食指左右摇摆，“也不对，毕竟还有七分钟嘎羊少女呢。”

“……”秦妄默了一瞬，捞起另一罐未开封的啤酒丢过去，“喝酒。”

李小胖双手接过，撇撇嘴。

这是又嫌他啰嗦了。

这家伙就是这种惹人嫌的臭脾气，有话不直说，自个儿心里门清，不管身边人死活，怪不得除了他，没一个朋友。

不过秦妄如此笃定，让小胖的紧张散去不少。

“你这样会失去我的，知不知道？”

李小胖哼唧着拉开铝环，还没来得及喝，酒沫一下子从开口处涌了出来，小胖连忙放下易拉罐，连抽好几张纸，猛擦洒在裤子上的酒渍。

“靠，邪了门了，真是流年不顺。”他有道理怀疑，秦妄这是故意的。

擦到一半，李小胖忽然想起什么，顿住动作，“老秦你老实交代，你这么笃定人家不会对三咩下手，难不成因为这妹子也是对你念念不完的前任之一？！”

秦妄花名在外，堪称京西大学风云第一人。

不仅仅是因为出色的专业成绩。

还有那换女友如衣服的斩女战绩。

换做别人，早被扒了个底儿朝天，登上京西渣男榜，受万千少男少女强烈谴责。

但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秦妄身上，就又另当别论。

至少目前没有一个前任挂过他，甚至还一个个的盼着他吃回头草。

有些事，就是这么没道理。

餐桌下，秦妄用脚背踢了李小胖一下，“酒可以乱喝，话不要乱说。”

“嘿嘿，开个玩笑嘛！”

李小胖灌了一口酒，作为秦妄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秦妄处过哪些女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也不对，应该是没有人比周锦韵更清楚。

周大小姐念叨的多了，他也就自然而然，对秦妄那十几任前女友如数家珍了。

“刚等你的功夫，我都打听过了，这女生叫江月，是茶学专业的大一新生。按理她们还没到分试验田的时候，但人家和当年的你有一拼。你当初大一下学期就进实验室，人家入学刚俩月，就被咱们学校茶学专业的康教授瞧中，带着一起做项目。这波试验田的数据，就是康教授项目上的。不过好的一点，那不是她的毕设数据，所以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项目推进过程中，往往会有意外容差，学生失误，尤其是新生失误，顶多受到批评；但毕设没了，面临的往往是延迟毕业。

性质很不一样。

说到这里，李小胖将椅子往前拉了拉，身子前倾，跟秦妄商量。

“既然她在这里打工，那就说明她挺缺钱。我寻思着，给她多赔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咱把羊带回去。”

“那找我做什么？”秦妄一语道破关键。

真行得通，李小胖这会儿早送羊回实验室了。

“……这不因为我刚跟人说的时候，人家还在气头上，不搭理我么？所以我想的是，要不浅浅出卖一下色相，亲自去说？”

李小胖满怀期待地看着秦妄，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神色。

桀骜冷峻的目光乍一看是在看他，仔细瞧去，才能发现那是越过他，看向他身后某个方位。

李小胖连忙回头，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