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杳找到宋言的时候，他正在许夫子的院中锄草。

如今在青山书院中，他又有了好些拥趸，那些昔日骂过人的人，风头一转又都觉得他大义灭亲，让侵害了所有玉阳读书人的许令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连带着她那时候因为一块儿被扔了石头，守门的人认得她的脸，轻易就把她放了进来。

看到她站在外头，宋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就变成了欣喜，他把锄头靠着墙边，过来接她。

“过几日我就能回去了，怎么还专程过来了？”宋言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拉着她进来，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宋言想了想，解释道：“院子里的草高了，他如今身体不太好，我跟高兄会轮着给夫子锄一锄。”

沈云杳嗯了一声，却还是盯着他看，宋言又想了想，“过几日就是中秋，书院有三日假，夫子额外多准了两日假，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沈云杳心思不在这上头，“都可以，随你。”

“那我便安排了。”

“玉阳附近的小落山你去过么？那里有处落霞泉秋日景致犹胜春夏，中秋前三日我们在家，后两日一起去看看如何？”

这些他都提前想好了，本想到时候回去再告诉她，哪知她今天竟然会来，近整个月不见，他其实想她想得厉害。

此刻若不是在夫子院里，他便不只是拉着她的手，挨个捏着手指头了。

“好。”沈云杳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应完了就开始进入主题，“那你瞒着我的那事怎么算？”

“什么事？”宋言疑惑看她，仔细想了一圈，除了越氏的事，他并未有什么瞒着她，但那也只是不想她被无辜牵累。

“自然是越氏去了州城投奔她娘家侄女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那些来铺子里寻事的人是她找来的。”

“我不怕她，一些微末伎俩罢了，你也不用怕！”沈云杳就是专程来说这个的，她很严肃且很认真，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让捏。

想通过她拿捏宋言，这必不能够，她也不是棉花做的，来找事就尽管来，她在玉阳本本分分的做买卖，虽然无靠但也没有什么亏心的把柄，怕他们什么。

“好，我知道。”

“我没有怕她，查到人在哪里走不脱就够了，其他的等日后再算。”

他想得明白，如今自己孤身一人也就罢了，但他有在乎的人，他不怕越氏用任何招数针对他，却不愿沈云杳受一点他的牵累。

她做些小买卖也不过是喜欢挣钱，也仅仅是挣钱，但生于宋家在二房长大，宋言其实知道商这一门道并非这般简单和纯粹。

若不然宋绱也不会贪心地将手伸到盐运使府中，越氏也不会千方百计使劲浑身解数往州府挤。

这样的人很多，勾结在一处就是一张网，不管动了哪里，都会联手扑来将人套住。

而纯是做买卖挣银子给自己花，什么旁的也不干的沈云杳，其实并不能在这样的网下护住她的买卖。

他在意的就是这个。

他想让她就这么快乐地挣着些小钱，就要等自己能张羽将她护住那一天，再去把旧账清算。

“那你是不是因为怕他们来云烟阁找茬，所以才收手不查了？”

沈云杳想说让他不要顾虑这些，她可以应付得来，宋言却又把她的手拉过去，捏着她的手指玩儿。

“不是，别多想。”宋言矢口否认了。

否则依她的性子，必定会又自己一个人去查些什么，“秋闱之后，还有会试，大哥已来信催促我早做准备，不可荒废，找到越氏行踪的事我也去信告诉了他，他和大伯也会留心此事。”

他拉了宋谨来做幌子，以免沈云杳当真去做些什么，而他人在书院看顾不及。

“可是你好不容易找到他们，你不想见见你父亲，还有……”

“不想，他若想见我，一直都知道我在那里。”

沈云杳听宋言这么说，适时打住了这个话题，她知道宋绱待宋言有诸多不公，有些暗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她情绪有些低落下来，宋言握着她的手，十指交握，用力捏了捏，“都拿了什么吃的，我看看。”

沈云杳忙去打开食盒，里头一半是他喜欢吃的，另一半是她喜欢吃的，她都准备了些，想来陪他一起吃。

“喏，我还特地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齐的。”

“我们就在这里吃吗？”

宋言看了眼吃的，又看她，目光不自觉流连在她的唇边。

“去屋里吃。”

夫子给他拨了一间小屋做书房，在堂屋的后头偏院墙一角，他假装淡定地起身把食盒提上，拉着沈云杳过去了。

一进门食盒往桌子上一搁，他便回身关门，将沈云杳拉进了怀中，闻着她发间朝思暮想的清香，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

沈云杳咻地一下脸红了，但她也很想念他，便没躲，她仰着头看宋言，他的眼睛可真好看，黑是黑白是白，眼尾还微微有些上扬，看着人的时候，总叫人觉得格外深情。

“唔——”

她还在看他眼睛，他已经吻了下来，拉着她翻转靠墙，不愿分开。

这处小屋虽然偏了些周围也很安静，但毕竟是在许家，沈云杳心中慌乱，总担心会有人过来，没一会儿就趁换气的功夫，低着头不让亲了。

“赶紧先吃东西，我都饿了。”她推他连抱也不肯。

宋言根本没想这么快就把人放开，“嗯，一会儿我喂你。”说罢又抓着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腰，继续。

沈云杳哪里想得到人前总是面无表情的宋言，缠人的时候会是这样的，最后她实在忍不住肚子咕咕叫起来，他才忍不住笑了，当真要喂她吃。

她哪里肯，这万一有人来找宋言被瞧见了，那多难堪，方才他在这里亲她的时候她就够紧张了，吃一顿饭这么慢慢的折腾，岂不是被人看见的几率更大？

从小屋里出来，沈云杳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兴冲冲地就跑上门来问他了，她想给他说的事他早就有了主意，也没打算改，但她却被拉着亲了又亲。

吃饭前亲，吃饭后还亲。

她抿了抿嘴唇，下次可不来了。

反正每月他会有休沐的日子可以回来。

她严词拒绝宋言送她出去，因为他非要牵着她的手，在屋门口还偷偷亲了她一回。

若是到了外边也这样，她脸皮虽然不薄，但也不惯在外头这般与人亲昵。

她独自走出许家的大门，在外头竟然碰上了许婉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