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懿正在疑惑，就看见赫连非钰朝自己身边的近身侍从说了几句话。

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女就给沈嘉懿端上来了精致的吃食，还特意准备了一壶美酒。

沈嘉懿还真是饿了，自己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对着赫连非钰举了举，无声的说了句，谢了。

赫连非钰很是惊讶，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大方地朝沈嘉懿举杯，一双眼睛满是笑意。

“陛下，陛下？”

姚锦绣忽然对赫连非钰唤道：“陛下，母后在向你问话呢？”

说着，还不悦地看了沈嘉懿一眼，那目光中充满怨毒。

沈嘉懿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到沈嘉懿和赫连非钰的身上了。

赫连非钰扫视了一圈，挑了下英俊的眉毛，笑道：“母后，这个学问可大了，不过——”赫连非钰笑睨着沈嘉懿，“我倒是想问问，宋嘉你的意见？”

“啥？”沈嘉懿有些莫名其妙，你们国家的事情，干嘛来问我？我说好或者是不好，似乎都不对！这就是丢给沈嘉懿一个炸弹，无论用什么姿势拿都都会爆！

沈嘉懿有些无奈地站起来，“我一个女子怎么会知道如此深奥的问题。”沈嘉懿看赫连非钰还想说什么，赶紧又补充道：“经商和治国完全是两码事，我擅长的那是经商，并非治国。所以，沈嘉懿瞧了眼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那位来将军，还是问下穆老将军，看看他有什么好的观点？”

赫连非钰眼梢微挑，倒是个心思活络的。

女太皇也看向穆老将军。

穆老将军向前一步，“请问两位陛下，是想让我们的赫连成为一把勇猛的利剑，还是成为一个日渐生锈的废铁呢？”

女太皇笑道：“穆老将军还是如年轻时一般，总喜欢卖关子。”

穆老将军锋利发眼眸停留在女太皇身上，那眼神变得温和起来，如三月的春风划过水面，泛着动人的涟漪，那是沈嘉懿在他脸上捕捉到的最柔软的一面。

女太皇继续说道：“穆将军真是明知故问。”那声音带着点娇嗔，“我与陛下乃至我们赫连所有的臣民都希望我们赫连成为全天下最强的利剑！”

“我主英明！”穆将军含笑说道，“我们赫连原本就是游牧民族，我们先祖的智慧让我们有可以随时移动的帐子让我们取暖，让我们有最强壮的马匹和肥硕的牛羊，让我的体格更加健硕，不同于中原人要四季劳作才能吃饱饭，要辛辛苦苦地搭建房屋才能睡得温暖。像我们这样的来去自如的民族，我们可以以闪电的速度迅速洗劫一个村落而不留痕迹，我们的优势，中原人根本不可阻挡。”

穆老将军说得慷慨激昂，众人听得屏气凝神，而沈嘉懿对于这种无知的言论只是拧紧了眉头。

赫连非钰观看着众人的表情，又看回沈嘉懿的脸上，表情凝重。

“若我们把佛教奉为国教，修习中原人的文化，那么属于我们赫连自己的民族情结呢？佛教教导人心向善，不可杀生，不可用武，只是这些就足够我们赫连的将士们成为一个不中用的软骨头！倘若有一天敌人杀来，我们难道去拿佛教普度众生的理论去教化我们的敌人么？我们的刀天生就是要见血的！我们要用我们手里的刀去掠夺更多的奴隶、宝石、土地！我们赫连需要有鲜血来祭奠我们伟大的祖先！所以我们万不可推崇佛教文化～我们赫连有属于我们自己的长生天！”

穆将军一双眼睛晶亮，看着在场的众人，又鄙视地看了眼沈嘉懿。

他高傲地仰着头颅说着自己的强盗理论。

众人眼中有的激动难掩，也有的面如土色，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大殿上安静的一根针掉下都能听到。

穆将军眼神坚毅地看着女太皇。

安静的大殿开始波澜起伏，慢慢的就开始沸腾起来，所有人都被穆将军的言论点燃看，就像是一锅烧开的沸水溢了出来。

沈嘉懿想，果然是一群头脑简单容易被煽动的傻子。

女太皇的表情很微妙，隐忍着什么与穆将军对峙，忽然她带头鼓起掌，然后状似随意地把导火索又引向沈嘉懿。

“宋嘉，你对穆先生的言论有何看法？”

所有人又看向沈嘉懿，沈嘉懿就不明白了，干嘛总问自己这样一个外人。

自己若说了什么，不就是干涉别国内政了？

赫连非钰添油加醋道：“宋嘉一向有不同于别人的思想，不妨说来听听？”

呵呵，母子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沈嘉懿站起身来，既然你们让我说，也就别怪我当众打你们脸了！

“你们可知道，中原的田间收成一次就可以让全家人一年吃饱。你们又可知，中原的房屋，冬日可以暖房热身，夏季有阴凉殿降温。还有那精致的绫罗绸缎，不仅仅是皇室的人可以用上，更是普通商户也可以制衣傍身。相对于强盗一样去掠夺，中原人更喜欢自强不息，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去创造自己想要的一切，而非不劳而获去觊觎他人。所以，这就是为何中原可以强盛百年依然屹立不倒的原因。佛教并非会让人软弱，而是让人注重内心的强大，而非表面的舞刀弄枪。”

大殿中稍年轻一点的头领都是走出去看过中原风貌的，更加理解沈嘉懿所说的话都是真真切切的实话，而年老的一些人就认为沈嘉懿是危言耸听，纯碎是来羞辱自己的。

一时间，热闹的寿宴变成了激烈的辩论场。

穆将军的一双鹰眼犀利地看着沈嘉懿，恨不得瞪出两个窟窿。

女太皇再次拍起了手，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宋嘉的一席言论果然与众不同，不过今日是我的生辰，实在不宜谈论这样严肃的时政，这个问题我们日后再谈吧。”

大殿中激烈讨论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对女太皇进行寿宴的恭贺。

穆将军面色冷凝，但是看了看面色不佳的女太皇，还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女太皇万寿安康。”

女太皇很满意这个结果，对着穆将军轻笑一下，用戴着各色名贵宝石的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含笑看了穆将军一会儿，然后亲自下殿扶起穆将军。

“穆将军半生为赫连操劳，很久没有看到我们赫连有名的彩环舞了吧。”

女太皇拿起旁边的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快，奏乐！”

欢快的乐声翩然而起，入场的是一群裸着上半身的健硕男儿，赤裸着双脚，脚踝上一圈一圈的彩环在起舞间相互碰撞，伴随着音乐发出悦耳的吟唱。

他们不停地旋转，跳跃，阳刚与柔美并济演绎出另一种视觉盛宴，大殿波谲云诡似乎消散在这激动人心的妙舞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