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

受到了其他神目光洗礼芜好像毫无察觉一样向前走着。

准确的说，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但是神也不能免俗，这一认知让她心下感叹，原来神也可以这么有……嗯，活泼？

芜难得穿了一身正式规矩的女士和服，但是仍然是黑色为底色，穿在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孩显得格外沉闷，只有那如烟花般炸开的红色彼岸花勾勒在衣角为她填上了点别的颜色，只是仍旧透露着诡异。

白色的面具上仅剩几道朱砂痕，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图样。

发丝如烟缕，柔顺的被盘在脑后，简单的由一根簪子束起，两缕鬓发落在两侧。

他们在议论她。

稻穗姬：“阿啦，那个女孩就是黄泉的那位吗？”

路过的战神建速：“哼，愚蠢的家伙。”

文枝三神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说道：“啊，是那位啊。”

“是那位啊。”

“哪位？”稻穗姬疑惑。

最后一位文枝三神：“啊，是那位啊。”

“所以是哪位啊——！”

三神摇摇头：“就叫你少睡点觉了稻穗姬。”

“喂！说清楚啦！到底是哪位啊！”

三神摆手示意她凑近，极其小声的说：“就是那位……”

“……欸————！？可是她的样子？”

舍弃视觉的芜听力自然是了得，更别说是神之躯的她，早就将几人的耳语尽数收入耳中。

————堕神。

她吗？

像是听到别人的故事一样，芜并没有因为知道自己可能是堕神后而有什么反应，只是觉得，好像也合理。

只道，高天原好像很多神都认识她。

这就是伊邪那美让她来出云的原因吗？

怎么这么突然，毕竟伊邪那美显然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让她来这里。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当然，她也不知道。

真正的堕神，可没有机会来到高天原。

那些都是被剥夺了神格的堕神，堕落后，模样、气息、力量，连低等的妖怪都不如。

没等她细想，芜脚步一顿，头歪向一处，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那只狐狸，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呢。

她寻着气息调转脚步，是那个人神少女和狐狸。

嗯？还有一个神的气息。

不见了？

芜再次停下脚步。

就在她四处张望寻找那个忽然丢失的气息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你没事吧？是迷路了吗？”

巴卫：“喂，奈奈生，不要谁都上去搭话啊！还有，能参加出云会的怎可能会是普通小鬼，也不会需要你来指路，你自己都不知道路吧！”

“啊，原来如此，”奈奈生左手敲右手心，脑袋自动过滤了巴卫说她不认路的事实，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拉近了距离，“你是在找什么嘛？我可以帮忙哦。”

巴卫再次吐槽：“你这是什么语气，你面前这位可是比我都大的老家伙了。”

“诶——！？但是不管怎么说，说人家女孩老家伙你也太失礼了吧巴卫！”

诶？

面具下，芜也稍稍侧目。

原来她已经这么大了吗。

不过这个狐狸又变回神使了呢。

两人讲话好大声，是吵架了吗？这应该和杏寿郎的大声不一样，所以这个时候她应该说……

“没关系。”

她不在意，所以不要吵架。

少女的声音清脆，好像是夏天被风拂过的，挂在廊道上的风铃一样悦耳，只是在面具的遮掩下少了些空灵，有些闷闷的。

声音很轻，好像猫儿走过脚边，调皮又亲昵的用尾巴蹭过主人的腿。离开时却不带一丝犹豫。

就在桃园奈奈生和巴卫还在为她的年龄一事争论的时候，芜已经走远了。

她还能听到——

“但是我没有见过她呢，在神议上？”

“笨蛋，她和那些神不一样。”

“诶？”

“……她没有侍奉她的信徒。”

“诶？！可、可是这样她怎么……”

她怎么样生存的呢？看上去好小，而且好瘦。和她印象中的神明都不一样。

总感觉女孩的身上，散发着悲伤的气息。

好难过。

巴卫想，或许该说，那个家伙可没有侍奉她的[人类]的信徒啊。

是啊，她没有信徒，毕竟她似乎不用依靠信仰之力而生存。

是因为她是堕神吗？

种种事情都透露着诡异，众人像是约定好了一样，没有细讲她的事情。

却也没有像排除异类一样，抵触她的存在。

奇怪。

——真的是堕神的话，高天原真的会欢迎她吗？

终于，芜站定脚步，看不到眼睛的她，面具对着一个方向没有再动。

而她面前不过是一个空旷，甚至于有些偏僻的地方。

藏不了人，亦看不到人。

但是芜知道，他在这里。

好像有风拂过。

一只冰蓝色的蝴蝶扑扇着翅膀落到了芜的面具上，停留片刻后又扑扇着翅膀离开。

‘好久不见，芜。’

‘但还不是时候。’

芜站立在原地没有动，她好像听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温柔，好像是大提琴一样悠扬而又低沉，充满磁性。好像催眠曲一样，让人听后便回归平静，不是被她压制后的平静，而是发自内心的，不再焦虑的，久违的宁静。

像是徒步在沙漠中的旅客终于在弹尽粮绝之时迎来了绿洲，那一瞬的雀跃，希望与解脱，冲击着旅行者的神经，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冲往净土。

是啊，他们抓到了救赎。

若是她的话，说不定，旅者会直接放弃生命也说不定。毕竟在几近绝望后，对未来尚存希冀之时，忽地丧失了所有情绪与意志，迎来的只会是崩溃。

所以，果然啊，她是堕神。

————————

从出云回来后芜又恢复了原来996的工作频率。

一日，芜的收藏品中多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准确的说是，战损的东西。

她的收藏品多是在现世已经被毁坏的东西，是死物。

因为她的特殊能力，她能够看到那些器物中死去的灵，并在她的操纵下能够重新回归到物品原来的模样，也就是她宝库中展出的形象。

就像是引渡迷路的亡魂前往黄泉一样，她能够指引死去的‘死物’来到黄泉。

艾斯德斯撑着下巴，拖长着声音道：“欸？这次带回来的也是帝具啊，看来我那个世界很多帝具都被毁坏了啊。不过这个，”她弯下腰，看着放在面前桌上的东西，“怎么还是毁坏的状态，你不是能让他们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吗？”

芜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现世没有完全销毁这个帝具，但是以为这个不能够再使用，置放时间太久了，我今天在三途川巡视的时候找到它的。”

“原来如此，那这个帝具的能力呢？能知道吗？”

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它叫变身自在「盖亚粉底」，好像是能够随意变幻自己的外形。但来自它上面的情绪和记忆并不完整，不过能知道的是它的主人确实已经死了。”

“啊，”艾斯德斯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那快封尘了百余年的记忆，“我似乎有印象，好像是【Night Raid】一个成员的帝具呢，那个家伙当时被我的部下杀了。黑瞳是个优秀的孩子呢。”

“哦，”芜冷漠的应了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她并没有因为知道这个新到手的收藏的原主人与艾斯德斯的渊源后而做出什么其他的反应，“不过「村雨」都已经没有特性了，这个「盖亚粉底」已经损坏成这样了，估计也是无法再使用其变身的能力了吧。”

艾斯德斯托着腮，冰蓝色的发丝在幽黄的灯光下泛着光亮，眼底的冰蓝却没有倒映多少光彩，她模棱两可的回道：“撒，可能吧。”

芜似乎是并没有注意到艾斯德斯话中有话，或者是她根本不在乎其内中含义，她只是抱起新到手的物件，离开正厅，将它安置到宝库中后离开了。

炼狱杏寿郎一行人曾向她了解到，若是现世死亡时身体没能得到安葬或是损坏严重，是不能被小鬼找到引渡到地狱的。

于是，几人决定担下寻找自己的战友与同伴的灵魂碎片的责任，向她与鬼灯道谢后已经前往现世。

本来这个活是不能由他们来做的，毕竟来自他们与那个时代，也与那个时代羁绊更深。

到底不是真正的地狱之鬼，免不得会出现亡魂滞留人世的事情出现，那些对人世间还有眷恋的家伙，是不能接这个活的。

但是阎魔大王都同意了，只是当他们把他们的同伴接回来，并接受审判后，必须抹去记忆，前往往生。

几人都没有怨言，毕竟他们都没想到死后还能在遇到对方，对此他们有的只有感激，并没有侥幸心理。

鬼灯对这样的人无疑是敬佩的，所以也放心让他们去做了。

就这样，最近很多活都落在了芜的身上，不过她也乐的用工作充实自己。

闲暇时，她也会看看书，会到白泽那里学习医理。对于她对化学和生物这方面表现出浓厚兴趣的事情，鬼灯表示，好！

日子仿佛又回归了平静，一切都如往常一样井然有序，偶尔发生在身边的趣事让这一成不变的生活多了些跳跃的音符。

但是……

“怎么了鬼灯？”

“不，没什么。”

“是吗？”芜看不到他的神色，感觉不到情绪，只觉得鬼灯最近似乎有些奇怪，像是自从她从出云回来开始，这样的状态就越发明显了，“是累了吗？”

鬼灯揉了揉眉心：“啊，最近的亡者又增多了，要开始忙起来了。”

“阎魔大王呢？”

“啧，那个混蛋猪头说自己脖子痛，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芜歪了歪脑袋：“啊，要我把他抓回来吗？”

“那就麻烦芜大人了。”

“嗯。”

“……芜大人。”

“嗯？”

“您……最近是不是又瘦了些，没有好好吃饭吗？”

虽然芜大人主要是依靠那些死物的情绪来维持神力，但是他记得她的身体还是需要进食的，之前也吃过他做的菜，虽然吃的很少。

果然下次还是换点新的花样让她试试吧。不然怎么长得大。

这次芜默声了许久，然后才说：“鬼灯，我不需要进食的，你忘了吗？”

——鬼灯，她好像，从来没有吃过东西呢。

——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呢。

……

芜离开了。

鬼灯维持着一个姿势，很久没有变。

咔嚓。

毛笔-1

该死。

时间要到了吗。

————「芜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