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想而知。

容晋离家出走的办法，并不会改变已经被定下的结局。

于是，宋愉辰高中到大学时期。

耳边总能听见容晋抱怨家里的私生子弟弟。

听得他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据容晋描述。

少年上了高中性格忽然转变，经常非要和他争个你死我活才肯消停。

争的程度大到容家的资源分配。

小到连出个家门两人撞上面了，都得分个你我先后。

总之，谁也见不得谁好。

有段时间，容晋身心疲惫的窝在宿舍里，家都恨不得不回。

一提到家里的私生子弟弟，就烦得想杀人。

宋愉辰无语：“别，我可不想去探监。”

容晋躺在上铺，抓狂地揪了把头发，是肉眼可见的暴躁。

宋愉辰被他的动静吵得看不进书。

索性好奇问了嘴：“我记得你说他回你们容家的时候，看上去挺乖一小孩。”

“为什么这几年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容晋抹了把脸坐起来，略显心虚地看了看天花板。

“我最开始…不是看不惯他进门么，你这事你也知道。”

“然后？”

容晋继续说：“然后吧，你清楚我的脾气，就那什么……”

宋愉辰抿唇没接话，但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就小小的捉弄和欺负了下。”容晋小声说。

宋愉辰顿时冷笑一声：“呵呵，不信。”

这狗脾气要能“小小的”，他宋愉辰和他容晋姓。

“……”容晋噎了噎，随即哭丧，“好吧，我承认，当初是过分了点。”

“哪知道他越长大，越不服我了，还反抗起来和我对着干。”

宋愉辰幽幽道：“结果干不过。”

“放屁！”容晋急道。

宋愉辰挑眉，无情戳穿：“那你躲什么宿舍？现在就回去和人正面交锋。”

容晋：“……”

他不敢。

男生重新躺了回去，连连叹气，死鸭子嘴硬：“争累了，避一避养精蓄锐还不行么，谁怕他啊！”

“迟早干/死他不可！”

宋愉辰：“……你加油。”

半晌，狗脾气还在叹气，他被吵的头疼。

“你说你当初去招惹他干嘛，兄友弟恭不好么？”宋愉辰诚恳建议。

容晋在床里狰狞成蛆：“不、可、能！”

“人家到底哪里惹你了？”

“看到他那张脸，那副作态，我就来气！”

宋愉辰叹气：“他的脸又怎么你了？”

容晋撇嘴，冷哼。

宋愉辰觉得他在没事找事。

然后就听见他憋出了声说：“丑死了。”

宋愉辰：“……”

两个字——

服气。

容晋给他比划：“那小子笑起来，能吓你一身鸡皮疙瘩，背后发凉，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疯子。”

宋愉辰：“夸张了吧。”

容晋：“骗你我是狗。”

那时候宋愉辰没多想。

不好奇容晋对私生子弟弟的描述，有没有夸大的分成。

也不好奇对方到底长什么样。

直到宋愉辰被容晋求着陪他回家了几趟。

多次出入容家后，终于在某一天，让他见到了耳闻中的人。

容家院子里常年种满了各季品种的花。

宋愉辰等容晋下楼没事做时，就会在院子里欣赏下绽开的花。

偶尔还会和修剪枝叶的秦管家聊上两句。

没多久，他听见管家喊了声：“少爷。”

宋愉辰以为是容晋下了楼。

于是，闻声回头。

然后不经意的一瞥，整个人出神了起来。

进门的少年负着一身盛气，身形颀长。

抱着篮球应该是刚打完球回来。

依稀能看清额头上浸着的一层薄薄的汗。

身后跟了两个朋友，和他笑着复盘刚才的篮球赛。

似乎是察觉到了宋愉辰的存在和视线。

少年朝他看了过来，露出了立体精致的五官，轮廓无可挑剔。

盛夏的契合下，让对方明眸看起来格外动人。

尤其是还未敛起的那抹干净的笑容。

完全可以用勾人魂魄四个字来形容。

宋愉辰就是那个被勾住的人。

他听见了自己急速加快的心跳声，在耳畔震耳欲聋。

但他向来很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于是很快，淡着瞳仁，平静的扭回了头。

继续当好一个一心一意，等待朋友下楼的客人。

看着面前满院子的花卉。

脑海里晃悠着少年的笑容。

在心里把容晋骂了个遍。

身后经过的少年，和容晋这个傻愣描述的简直天差地别。

……这叫丑死了？

狗东西，什么眼神。

“原来…他是容晋哥哥的弟弟啊。”

宋清清踩着石子路。

她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凉亭，那里已经没了少年的身影。

宋清清转回头嘀咕：“私生子……”

“难怪和容晋哥哥长得一点都不像。”

听见她的话，宋愉辰的思绪从回忆中剥离出来，眉尾压了压。

“清清，不能没礼貌。”

“出生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宋清清捂了捂嘴，觑觑他的脸色，见他没有生气，松了口气。

她想到宋愉辰自身的家庭情况。

“哥哥，我以为你会很讨厌私……这种人。”

“因为姑父他……”

宋愉辰听了她的话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他也做了这样的事情，是么？”

“嗯……”

宋愉辰对父亲的感情并不深。

要说排斥心理。

小时候起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讨厌那个素未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后来回了趟爷爷家过年，他见到了自己这个弟弟。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他发现自己心态很平和，好像夹在不讨厌，也不喜欢之间。

似乎对方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长大了些，他明白犯错的从来不是在无知下，被迫出生的小孩。

大人犯下的过错，没必要强加在小孩的身上。

他们什么都不懂的出生，家庭不是他们可以选择的。

谁犯的错，就该由谁来承担流言蜚语。

宋愉辰摸了摸宋清清的脑袋：“讨厌的不该是出生在这样家庭里的他们。”

宋清清无法感同身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吧。”

“你和容晋哥哥的弟弟打了照面，然后嘞？”

“到底怎么在一起的啊？”

宋愉辰无奈：“他有名字，叫容时。”

宋清清改口：“好嘛好嘛，容时哥哥怎么和你在一起的？”

“听上去哥哥好像是一见钟情哎。”

“容时哥哥不会也是吧？”

“好看的人果然都会互相吸引，哥哥，快继续说呀。”

宋愉辰被她吵得哭笑不得：“你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些？”

宋清清气闷：“还不是你没有一口气说完，害得我现在好奇死了。”

“结局你也看到了。”宋愉辰不理解，“这有什么好奇的。”

“说再多，我和他也都分手了。”

宋清清鼓起脸：“我不管，就要听。”

“结局都是会变的，根本不重要。”

“发生过的就不会再变了。”

“我就要听过程。”

“以后再告诉你行么？”宋愉辰停下脚步，指了指她家家门，“你该回家了。”

宋清清拉住他的衣服：“我不回，你说完我再回。”

宋愉辰替她敲了门。

宋清清：“？？？”

宋愉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忘了。”

宋清清瞪圆眼睛，气道：“宋愉辰！你骗鬼啊！”

这话恰好被开门的陈玉听见。

抬手对着她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谁教你和哥哥这么没大没小的。”

“……”宋清清委屈，但她不说。

宋愉辰顶不住她幽怨的小眼神，解释：“太久的事，一时半会儿真记不起来。”

陈玉问：“你们说的什么事？”

宋愉辰轻描淡写：“没什么，舅妈你和清清快进门吧，我回去了。”

“这就走了？再进来坐坐啊？”

宋愉辰笑着拒绝：“不坐了，回头还有事要忙。”

“过几天空了我再来看你和舅舅。”

宋清清插话说：“你不看我吗？”

“看，也看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宋清清撇撇嘴，“哥哥，我下次问你，你好好记起来，我等着听哦。”

陈玉拉她进门：“行了，你哥忙没事别去吵他。”

“我没有！”

关门前，宋清清扒拉着门，恋恋不舍：“要记起来哦，还有，别忘了送我去学校。”

宋愉辰把她脑袋推进门：“知道了，忘不了。”

离开小区楼。

走进了停车场，宋愉辰面上的笑容才渐渐放了下来。

他瞥了眼附近的车。

融入夜色的车窗户上，倒映着他清瘦的侧影。

和他面无表情的脸庞。

慢吞吞走到自己车前，他握住门把手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过去了三年而已。

“忘记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仅仅三年而已。

还是会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牢牢得跟着他，占据他的脑子，想甩都甩不掉。

宋愉辰骗宋清清的。

有些事情……哪是说忘，就能忘掉的。

何况这里面还有喜欢这种扯不清的东西在。

有时候睡着了会梦见。

有时候空闲下来，也会自己冒出来。

骗人说忘记了。

只是因为其中的过程，没有想象的那么心平气和。

或许美好过。

但结局的前一刻，一定难以启齿。

宋愉辰单纯的不想去回忆这段往事罢了。

他和容时……

哪是什么天真的……

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