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鸢尾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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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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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反复的抠细节中一点点过去,在大家都筋疲力尽之时,排练终于来到了尾声。

剧情的结尾,谈桐饰演的阿尔贝夫人的精神被彻底摧毁,在与世隔绝的疯人院,她从一个正常人被活活逼成了疯子。

直到最后,秘密揭晓。

蒙马特疯人院并不是医院,而是一处剧场,关押的病人则是这出戏的演员,他们的疯态和丑态就是表演的一部分。

每个月,这里都有迎来一批神秘的观众,他们大多是贵族或富豪,花费高昂的门票来欣赏猎奇且残忍的演出。

他们隔着玻璃和铁栏杆,观赏病人被医护和院长戏弄、虐待、电击,以及他们精心准备的种种“节目”。

阿尔贝夫人则是这场扭曲演出的压轴盛宴。

月复一月,疯人院的秘密终于泄露,在各方的压力下被迫关门。平安夜当天,将在这里举办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封箱”演出。

疯人院对外宣传,演出结束后这些病人都会被转移走妥善安置,但他们真实的结局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终场演出,蒙马特的达官显贵齐聚一堂,围观一个扭曲时代的落幕和终结。

演出的最后,阿尔贝夫人依旧穿着火红的舞裙,牵着院长的手,走到了台前。

只是这次和往常不同的是,他们身份倒转,代表束缚的皮带和锁链却系在院长的颈间,牛皮制成的鞭子被阿尔贝夫人紧紧握在手中。

观众们来不及觉得诧异,院长却失了魂般举起燃烧的火把,点燃了舞台的幕布。

疯人演员们从四下涌出,或举着火把,或端着一盆盆的火油,四下挥舞、泼洒,用身躯堵住了每一道可供离开的门。

疯人院瞬间变成一片火海,黑烟升腾而起,毒气和烈火扑倒了所有的人,墙壁坍塌,房梁坠落,一切活的和死的都融化在烈焰中。

大火过去,废墟中唯一站立着的是阿尔贝夫人。

她被无形的屏障保护着,身上满是燎烤的伤痕和污渍,但她是唯一活着的人。

事故无法压下,审判只是一场做戏。

幸存的主谋依旧站在原地,她唱诵着无意义的歌谣,绳索在她的身上一圈圈缠绕。

所有灯光熄灭,木板的坠落声伴随着颈椎的碎裂。

在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中,她被吊起升空,在空中飞速旋转着,最终被手腕及脚踝绑缚的绳索四肢大张地定在空中。

一道惨白的灯光直射在她艳红的身上,红色的裙子在融化,红色的血水滴落一地,露出贴身的白色纱裙。

直到导演的说话声响起,李垚才敢放开声音呼吸。

她抹掉脸上的眼泪,张开手臂,拥抱了一下谈桐。

“真好,真好。”李垚的语言突然贫瘠起来,她拍了拍谈桐的手臂,却听见她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

“去后台说。”

到了后台,谈桐找了没人的地方,将领口扯到肩膀下。

李垚一看,她左右两侧肩膀有一片淤青,还有一些紫红的斑点,看上去无比骇人。

“这是怎么弄的?”李垚连忙问。

最后定格的动作中,谈桐要被绳索吊在空中,四肢承受很大压力。而可能是上肢绳子的系点偏了一点,她升到空中的一瞬间,肩膀突然承受了巨大的拉扯感,瞬间产生了被五马分尸的恐惧。

她强忍着配合调整后,到了后台才觉得疼得手都抬不起来。

李垚连忙去要了药膏给她涂上,又进行了冰敷治疗。

谈桐肩膀裹着冰袋,手动不了,又不想干坐着,只好让李垚给她戴上耳机,拨通了段柏章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很快就接通。

他接得太快,反而让谈桐有些不知所措。她打好的腹稿一忘皆空,只能没话找话问道:“你方便说话吗?”

“方便,你说。”

段柏章那边很安静,谈桐莫名有种想法,好像他一直在等待她的电话。

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不想按部就班地聊既定的话题,不想谈生意一般为她们的过去编造一个可以对外宣讲的版本,在她们真实的故事上编辑修改。

她感谢他的体贴和帮助,但她不想这么做。

她其实想和他说她不舒服,肩膀疼,腰也很疼,沉浸在戏里的情感快要让她窒息,但她还必须把头埋在水里,不能浮上水面换气。

但她不能说,尤其不能和段柏章说,哪怕如今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想流泪。

从他身上获得的安全感就是一种毒//品,会让人上瘾。哪怕已经戒毒成功,但此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只要有一丝唤醒记忆的因素,都会再次复发。

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泪意,说道:“你决定吧,我不会回应这个话题的。”

她不会出面回应,也就意味着将解释权全都交给了段柏章。

“你不担心我颠倒黑白,给你泼脏水?”段柏章笑了声。

谈桐顺着他的话开玩笑:“你要泼早泼了,至于等到现在吗?”

段柏章又问:“放心,我有分寸。只是有一个事情我还是需要和你确认。”

“什么事?”

“分手的理由。”

谈桐的表情同呼吸一起凝滞,她终于知道了段柏章的意图。

他还是不甘,他要弄懂他们分手的真相。

当年是谈桐提的分手,她知道长痛不如短痛,更知道她找到的任何借口都会被段柏章想办法解决。

于是她只能选择了一个再俗套不过的理由——我不爱你了。

不过这并不是彻底的谎言,更像是一种放大的委屈。

分手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次事故。

那时谈桐刚从几百位演员的角逐中胜出,出演话剧《天窗》的中文版,搭档是知名的老戏骨陈孝和。

首周演出大获成功,制作方的老板请主创们吃饭,作为主演谈桐自然在场。

制作方的老板是母公司下派的领导,地位超然,席间众人纷纷起身敬酒,谈桐也不例外。

酒过三巡,她走到对方面前,微微笑着举杯,然而桌下却有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腿上。

她后退一步,强忍着发作的冲动想要回到座位上,手臂却被人从身后拉住。

几番拉扯后,她终于忍不住高声呵斥,但话音未落,一个巴掌却重重地扇到了脸上。

她毫无防备,摔在狼藉的杯盘上,锋利的玻璃碎片划过她额角的发际线。

从眩晕中回过神来,她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骇人的样子。一边脸高高肿着,另一边的脸被血染红,额头处火辣辣地疼。

当时在场所有人都吓傻了,还是陈孝和先反应过来,连忙让他的助理开车送她去医院。

而那天,碰巧饭店外有狗仔在蹲别的包房的艺人,又碰巧他们认得陈孝和的车牌,拍到了后座上用帽子口罩将脸挡得严严实实的谈桐。

处理好伤口后,她回到家,算好时差试着给段柏章打去电话,段柏章却没有接。

她安慰自己段柏章可能在实验室加班,不方便接电话,但此后的几天电话始终没有打通。

三天后,属于段柏章的专属来电铃声响起,谈桐从床上跳起来,飞奔过去接电话。

她已经生气好几天了,她要质问段柏章为什么不接电话。不过如果他好好哄哄她,隔着电话亲亲她,她还是愿意原谅他的。

但听到段柏章声音的那一刻,她又生不起来气了,只是委委屈屈地说:“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嘛?是出了什么事吗?”

而段柏章的声音却有种古怪的冷淡和异样的虚弱:“没事。”

“你怎么了?”谈桐觉得不对。

段柏章不答反问:“你前天晚上在哪?”

谈桐没反应过来,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前天晚上就是酒局的那天晚上。

她似乎明白了段柏章的意思,却不愿相信。她颤抖着声音,没有澄清或辩解,而是反问道:“你是在带着答案问我问题吗?”

这几天里,她已经做过了太多的解释,却偏偏在面对段柏章的问题时没了解释的力气。

她可以和朋友诉说委屈,可以和警察讲述经过,可以面对父母的质问,可以向被迫更换演员的观众道歉。

但唯独面对段柏章,她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寒意沁到骨子里,让她一阵阵发抖。

“我们分手吧。”她说。

这句话出口,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她没有解释清楚,好像更加坐实了她劈腿的过错。而且事后回忆,段柏章的声音也不对劲,虚弱得不似往常。

而段柏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开始给她道歉。他解释自己的初衷,说自己并不是怀疑她。

他还说了很多,对于一向沉默寡言的他来说,甚至有些太多了。

但那时谈桐还太年轻,她对他久不回国的怨念、缺少的陪伴、委屈、疲倦全都涌了上来。

“我不爱你了。”她说。

段柏章的解释停止了,从他的沉默中谈桐感受到了绝望。

她不想多说,因为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流过她还没痊愈的伤口,泛起沙沙的疼痛。

段柏章打了视频来,谈桐挂掉,他就打电话,她又挂掉。

对,她不爱他了。

“理由……你随便说吧。”谈桐不想多说。

他太执拗了,他坚定他们的分手背后另有隐情,即便时隔五年他也要弄个水落石出。

但谈桐不想说。

她绝不是故意制造误会,更不是有忍辱负重的精神。

只是真相只在特定的时候才有意义,不合时宜的真相只会让他们的纠缠更加无穷无尽。

就像现在,段柏章追求复合也并不是出于纯粹的爱。

她是他的遗憾,那么他弥补遗憾后又会如何处理这段关系呢?

谈桐不敢想,也不愿想,误会本身也是她自保的一种手段。

“谈桐。”电话那端,段柏章叫了她一声。

“我要去忙了。”谈桐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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