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闲恨恨骂了一句，不自觉缩了缩身体，好像矿洞的阴影里都藏着鬼魅。

“既然今天的工作……完成了，那我们赶紧、赶紧走吧！”

陈亮早就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呆着了，扔了工具就往洞口外面跑。

“喂！你等等！还没搜身呢！”保安大哥在他身后喊。

师裴也迷迷糊糊醒来，和叶兰相互搜身，被叶兰扶着出了山洞。

“时哥，你不走？”

邢查和保安大哥交替搜过身，见时漱还没走，又掉头回来问。

时漱琢磨着这一堆不可名状的骨头，随口道：“我还差一点没挖完。”

“要不……我帮你！”保安大哥一咬牙，“两个人比较快！”

“不能帮，一人一套工具说明数值跟玩家是绑定的，不然计算错误再弄出什么BUG，那可就……”邢查不知道想起什么不愉快的经历，打了个哆嗦。

保安大哥又去看时漱，后者点头表示赞同。

看来除了自己把活儿干完之外没别的方法了。

邢查不确定道：“时哥，你确定要在这里……加班？”

做游戏要加班，玩游戏也要加班？

前者容易猝死，后者容易被杀。

他入行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他妈还是高危行业？！

时漱冲他们摆摆手：“没事，你们先回去吧。”

矿洞很快安静下来。

只剩金灿灿的人塑、白花花的人骨……

和谈烬。

时漱瞥他一眼：“怎么？”

谈烬站在离那堆白骨几步远的位置，似笑非笑：“想看看你把他们支走是准备干什么。”

时漱看了眼他的矿——已经挖够了。

时漱：“……我觉得比起关注我，这个副本到底该该怎么通关更重要一点。”

“这两者冲突么？”谈烬笑笑，“副本需要团队合作，我及时察觉到了队友的需求，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说我？”

“……”时漱说，“只是因为同组连坐，你怕出问题所以盯着我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谈烬微微讶异，旋即又点了点头，“这的确也是理由之一。”

“……”

时漱不再说话，转而研究起地上那些残肢。

时漱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当然，他相信他的同事也不是，因此不会设计什么需要他们根据表象来判断精准死亡时间和死因的东西。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矿洞只起到藏尸的目的，为什么要分开埋？

明明埋在一起简单又省事。

“等什么呢？”谈烬出声打破沉默。

时漱仍然盯着尸块。

“我想把这些拼起来。”

谈烬挑了挑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时漱回头看着他，目光真诚：“但我不敢。”

“……”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谈烬眯眸看了他片刻，下巴冲石室的方向一扬：“墙上的手套给我一副。”

时漱殷勤地从石室里摘下一副递上去。

他发现谈烬并不害怕这些东西，但也没有把它们当做是空气，而是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鄙夷。

看不上换皮游戏？

另一边，谈烬戴好手套，在地上挑挑拣拣，等他起身的时候，凌乱的碎骨已经拼成人形。

他随手摘掉手套扔在地上：“你还会做尸检？”

“高看我了。”时漱手里握着铁锹，小心翼翼蹲在尸体的几步外，“宏观看看。”

“……”

不是逼不得已，谁想看这玩意儿。

尽管不停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都是模型，他胃里还是不受控制的一阵翻涌。

“……”时漱别过头，干呕了几下，“你……等会儿……”

“……”谈烬沉默片刻，“要不别看了？”

“生物本能而已……”时漱用袖子抹了把嘴，又探头扫了几眼，“粗略看了一下，身上还有皮肉，至少说明不是陈年旧物。”

谈烬像是来了点兴趣：“其他的呢？”

“你能不能分清它是道具还是……”时漱微妙顿了顿，“玩家？”

谈烬看了他片刻：“通过什么分辨？”

时漱：“……我就是不知道通过什么分辨才问你。”

游戏的设定太庞大了。

它们可能只是道具，可能是NPC，甚至可能是玩家……

只看表象，根本无法分辨。

模型有时候做得太精细也不是好事。

“它这个胳膊呢？”时漱隔空指指骨架上缺了一截的位置。

“不知道，地上就这么多东西。”

……他管这叫东西。

时漱蹲在地上，皱眉沉思。

谈烬对这堆尸块没什么兴趣，随口猜测：“没挖完？”

时漱摇头。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虽然我们减员了，但副本的机制一定是在减员之后还可以继续进行下去，如果设定成减员就无法获得关键线索，那这个副本就设计得毫无意义。”

黄金矿工里确实存在骨头这种东西，但也只是作为干扰道具。

难道这个也是？

就是为了增加恐怖氛围，在玩家挖矿的时候吓唬他们？

不是他不相信同事做游戏的能力，而是他不相信老板招人的眼光。

时漱将视线从人形尸骨上移开，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关窍。

再没有其他发现，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准备起身，紧接着身体一晃，险些摔倒。

本能让他呲牙咧嘴地冲谈烬伸出手。

谈烬沉默看着他，表情跟当初在医务室里一样精彩。

“搭把手，”时漱又挪了挪脚，“腿麻了。”

……

第二天一早，尽管再不情愿，所有玩家还是准时齐聚在矿洞里。

令人意外的是，矿长竟然也来了，两个魁梧的保镖依然跟在他身后，像两堵肉墙。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远了一些。

自从看到那尊人塑之后，矿长在他们眼中已经并非普通的狡猾资本家了。

今天的矿长显然没有昨天的精神头，他打着哈欠问：“进度怎么样？”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来得及出声。

队伍中间，谈烬忽然笑了下，一脚把其中一个筐踢倒，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倒了一地：“都在这里了。”

白骨扑在矿长的鞋上。

矿长吓得蹭蹭后退，登时清醒了：“这是什么？！”

谈烬说：“从矿里挖出来的。你们矿上死过人？”

矿长急了：“怎么可能！我们可是……合法经营！”

这四个字听起来底气就不是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