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予陷入了沉默，她在脑海里迅速搜索所有启动过战斗形态的场景。

一直都没有和人组过队的她，根本就无从取证自己在层内的战斗形态是一个简单的无意识杀戮机器，还是一个有独立意识的……人。

就连和绥安在一起的那次，切换后的她也没有和谁说过一句话。

让她下意识以为，自己还是自己。

只是无意识狂暴下的自己。

可她从未见过玉娘，却和玉娘说不喜欢叙旧……

【编号06，由于编号25使用“蓝海的祝福”，选定您成为意识储存体。您将继承其所有能力，直至意识消散。】

意识储存体……

姐姐是清醒地储存在她体内？

她没有休眠！

那她……

“她记得切换之前的事吗？”

洛予本人无法得知切换后的事，所以她想确认一下，姐姐是否也无法得知切换之前的事。

在刚子还在回忆中纠结时，十步帮他答了。

“看着不像知道。”她浅色的瞳孔聚焦着紧锁眉头的洛予，“所以其实那并不是你，而是玉娘口中的洛首座。”

“这个我知道！洛首座是奕麟统管下的洛徵乐中将！”刚子的发言让洛予和十步齐刷刷看向了他。

“这是九州机密吧？”

这种在外“兼职”的情况，连十步都知道一定是非公开的。

刚子挠了挠头：“我也就只知道一点。”

这一点可不是一般的一点。

“你家到底干嘛的，我真有点好奇了。”洛予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并没有追问他，而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问题上。

“魏呢，他做了什么？”

“魏堂主他就是什么也没做……所以老大你才摔了的。”

“……”洛予一时间竟然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

死狐狸！

早晚被她逮住是谁！

不过现在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希维尔会这么肯定地对自己穷追不舍了。

或许第一次是碰巧遇见，杀她只是因为这张脸，并没有多想。

但后面几次的蓄意追杀显然是确定了她身上确实存在洛徵乐的痕迹。

毕竟海底能够变化形态的种族不少，长得一样的或者千奇百怪的物种又那么多。

他们蓝海神族必然有自己的一套精准索敌法，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十步还是问出了她今天来这里最关心的问题。

每个人都有秘密。

每个人的秘密都是一个软肋。

洛予为什么暴露自己如此重要的秘密给他们，她不理解。

“有关系吗？你们又不会说。”

她不可能在层内给自己撞上摄像头，更不能保证在出层之前能够切换回来拿回摄像头。

记忆空白，醒来即出层，她切换后最真实的战斗和模样，她全部一无所知。

她们像两个无法沟通的灵魂。

哪怕她尝试过在留言本上写下“你是谁”的问题，切换后回归意识也依旧没有人在这句话下面落笔。

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是她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她需要有人告诉她，她所切换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喜欢断片，生死无归的感觉，安全感为零。

所以她需要有人能够告诉她。

十步和刚子就正好合适。

一个只压力自己，对卖友求荣嗤之以鼻。

一个博爱所有人，对陌生队友心怀怜悯。

他们都不是会拿她去换取利益的人。

“说的也是，打小报告都是我小学才干的事了。”

刚子理所当然的模样让十步在一旁无语地笑了。

但也没有反驳他。

她还记得和朋友第一次踏入电梯，被告知异能等级的那一刻，大家有多高兴。

庆祝她成为亿里挑一的S级那晚，他们说要通关电梯的豪言壮语还犹在耳畔。

只是她低估了电梯对人类的影响。

她是S的消息不知怎么传遍了朋友圈，每个人都来找她过层。

她碍于朋友的面子，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

可她没想到，每一次，都会被自己人重伤。

或者在生死选择前被抛弃。

她迷茫过，也怀疑过。

他们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明明大家都是朋友，为什么要反过来害她，绑架她。

【你是S啊，我拉你挡一下怎么了？我要是挡不住不就死了吗？】

【我们选你被带走，也是想着你有能力自救啊。】

【S级应该保命更强一些吧？就算受点伤也不要紧的。】

【……】

所以她拒绝下潜，她说自己要留在陆地。她以为这样，大家就能回到最初。

可是她错了。

她是S级能力者，哪怕不过层，也会有人不断讨好，享受隐形的优待。

但她的朋友们不是，他们在逐渐瓦解的秩序里，只能下潜。

她如此冷漠地拒绝过层，让频繁吃闭门羹的友谊越来越脆弱。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有些轨迹，从选择不同的轨道开始，就注定越来越远。

后来一天晚上，她最好的朋友找她，哭着求她带她过负二十层。

她说她就差这一步。

她已经失去了一切。

就差一点，就能抵达人类的新家园。

她真的……需要她。

但她拒绝了。

一旦通过负二十层，就会进入红海，开始异化。

饮鸩止渴，并非她想要的。

她的拒绝换来了意料之内的咒骂，她骂她懦弱，骂她自私，骂她独享特权，看不见亲友的折磨与痛苦。

她没有听太久，转身关上了门。

不过一日，她死在了负二十层的消息传了上来。

这时她才明白过来。

其实他们，都是受害者。

电梯的受害者。

受害者的选择并不多，所以他们才会歇斯底里，才会下意识保护自己，才会……背叛、绑架、背刺朋友。

人类已经很辛苦了，没必要因为同族而变得更辛苦。

因此她踏上了下潜的路，她要通关电梯，看看这个吃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忽然，九州广播响起了前奏的音乐。

“嗯？今天有什么新闻吗？”

洛予好奇地抬头。

【九州通报——请华夏区居民证尾号0020的洛予文明过层——勿在层中炸粪涂墙，损坏人族形象，危害守层者身心健康。】

【重复——请华夏区居民证尾号0020的洛予文明过层……】

“老大，说你呢。”

搅拌着咖啡的洛予拢了拢耳边垂落的长发，露出婉婉一笑：“真讨厌。我怎么会做这么粗鲁的事呢？这是诽谤，你去申诉一下。”

“老大，是魏堂主举报的你。”刚子无私地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洛予手中的咖啡杯“咔”地出现一条裂缝，笑意更浓：“我就该涂他脸上！死洁癖！”

十步笑了，刚子也笑了起来。

这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九州论坛上，已经横空出现了一个专属于洛予的板块。

里面瞬间涌入了无数个关于她的帖子。

虽然目前只有炸粪涂墙的热度，和其他几个明星下潜者毫无可比性。

但以后，带有洛予的话题，将会出现恐怖的热度断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