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晏殊停在一座宅子前面的空地上，说。

后半段路的时候，晏殊走到了前边带路。他一动，初小安也就跟到了前边去。后边还跟着李逸和洛子明。

四位前辈和小团子就走到了后面，溜溜达达的，仿佛散步一样，丝毫看不出先前的剑拔弩张，氛围非常友好。

晏府的位置比较偏僻，应该是主人喜静的缘故。宅子从外面看上去就很大，但是府门却精致低调，显得有些内敛。

晏殊上前拉着门上的铁环敲了敲门。

“吱呀……少爷！”

大门打开，阿福没想到敲门的是自家少爷，很是惊喜，待看到他身后的众人，笑得眼睛都只剩下一条缝了。

“谢前辈，初大人，还有诸位，快请进。少爷还从来没带人到府上过呢，大家随意一点，不用客气！”

看得出来，阿福是真的高兴。

晏府很大，亭台园艺做的相当别致，典雅清幽，透着股别样的宁静。

阿福勤劳小蜜蜂似的给众人安排住处，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下去过。厨房知道少爷回府了，也是忙得热火朝天。

晚饭是高汤涮火锅，郁风和洛子明师徒俩还往汤锅里放了些养身的药材，闻着馨香扑鼻，清淡可口。

一桌子人围着火锅，热热闹闹的。相比之下，皇宫就显得有些冷清了。偌大的餐桌旁，只坐了两个人。

李怀仁坐在主位上，筷子拿起又放下，神色有些恹恹，连温文尔雅的笑容都懒得装。

“陛下，没胃口么？”

下首位坐着的人年长成熟，沉稳包容的气度自然而然的释放，有着他这个年纪的独特魅力，给人的感觉非常可靠。

但是这人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一条薄毯，眉宇间有种久病不愈的苍白，也不知是身体不好，还是双腿有疾。

“三哥，六哥的事情你知道了吧？”知道李桀干了些什么后，他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嗯，你派人来说了。”贤王说，“李桀就是个混账，你别跟他置气伤了自己的身子。”

“这一次，朕没法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他。”

“……嗯，应该的，陛下圣明。”

“……”

李怀仁叹口气，拿起筷子，食不知味的吃着。

贤王李贤和李桀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当年九子夺嫡，贤王因身体素来不好，避而不出，直到李桀夺嫡失败，才出来求了个情。

李贤素来有贤仁之名，小时候对不受宠的李怀仁颇多照顾，亦于李逸有恩情。前朝之时，大皇子已至壮年，而先皇却久不立太子。

以长为尊，册立大皇子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他被李贤的贤名压了一头，朝中便有大臣不服。

李贤身体不好，对朝政都是能避则避，态度很明显，是以他贤名虽高，但也没有出现要拥立他为太子的言论。

既然大皇子不当为太子，那就册立嫡长子，即皇后之子，二皇子，但是支持大皇子的人立马不干了，两方僵持不下。

直到此时，先皇才发现拖得久了，这太子便也没有这么好册立了，许多皇子都已成年，翅膀硬了。

先皇便歇了册立太子的念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大皇子和二皇子相争。这种放任的态度，仿佛就在宣告一样——

谁争赢了，这太子之位便是谁的。

好么，这样一来，四皇子也就动了心思，三人掐得你死我活，还想拖李贤下水，全都被李贤避开了。

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把李贤放在心上了。但是斗到后来，三人恐怕都没有想到，会落得个三败俱伤、全灭的下场。

四皇子看上去没什么竞争力，却后来居上，将大皇子和二皇子都送进了牢里，还不等他得意几天，就被从边关回来的李逸抓到他通敌卖国的把柄，被当街问斩！

一下子折了三位皇子，剩下的皇子们都战战兢兢，暂时歇了争夺太子之位的心思。而先皇没料到这个结果，直接就气病了。

后来先皇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太子之位尚且空悬，剩下的皇子们便又蠢蠢欲动了。其实就是五皇子和六皇子在争太子之位。

那个时候，李怀仁尚小，也没有拥立者，平平无奇，都没人注意到这位皇子。而五皇子和六皇子都已经开始接触朝政了，笼络了不少大臣。

四皇子在闹市被李逸先斩后奏、当街斩首的事情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他们对李逸敬而远之，却又一边想要拉拢他。

边关战事又起，朝堂因为太子之争变得乌烟瘴气，内乱不断，彼此消耗，最后六皇子险胜，眼看大位唾手可得，李逸又跳出来，打碎了他的梦。

所以李桀恨李逸。如果李逸是自己占了皇位，李桀都不会这么恨，可他转眼就把大位拱手让给了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八。

不，也不是没有存在感的。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对这两个人一直都很好。被流放之时，他对李逸的恨意就分了一半到李贤的身上。

恨他不帮自己，恨他对自己漠视，却对别人那么好。

李怀仁有时候想起来，心里都会升起几分愧疚。可是成王败寇，有些是非恩怨早就理不清了。

只是偶尔在面对贤王的时候，会冒出点无所适从。以前他在宫里被奴婢欺负快要饿死的时候，是李贤给了他吃的。

若没有那一口吃的，他后来也不会遇上七哥，还被七哥送上了这人人都想要的至尊之位。

若是李桀能安安分分地呆在流放之地，过个几年之后，他是打算将人接出来，赐贤王一块封地，将人送到那儿去的。

但是……

李桀亲手毁了这份信任和期待。

李怀仁吃了几口后就放下了筷子，实在吃不下去。

贤王见状，也撂下了筷子，有些走神，终究没有过多置喙什么。

……

晏府。晚饭过后。

郁风一手摸着胡须不动，一手搭在李逸的手腕上给他把脉，闭着眼睛坐在凳子上，仿佛睡着了一样。

过了一会儿，见他收回搭在李逸手腕上的手指，洛子明便问：“师父，怎么样？能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