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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氏前脚刚满心疲惫的送走昭文公主，后脚就听人来报，楚明萝已经替老夫人收拾好了行礼，准备出府了。

「消息还没传给侯爷吗？」焦氏边往寿安院走边问。

「传了。」焦嬷嬷也奇怪怎么去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正走到前院进后院的垂花门，就见人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叶成翰的人。

焦氏跟焦嬷嬷对视一眼，心皆是跟着沉了下去。

虽然老夫人眼看着就剩一口气了，但焦氏总觉得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慢慢脱离了掌控。

「你想法子，决不能让老夫人离府。」

焦氏侧身吩咐焦嬷嬷。

焦嬷嬷会意，待焦氏一走，便转身疾步往后院而去。

焦嬷嬷到时，楚明萝正扶着老夫人出来。

「老夫人。」

焦嬷嬷出来行礼，先把人拦在了门口。

老夫人裹着厚厚的鹤色大氅，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全部梳了上去，瞧着此刻出现在面前的焦嬷嬷，威严的眼中透出丝丝的苍凉：「她让你来的？」

焦嬷嬷听出老夫人话里的寒意，忙笑着说：「夫人也是担心您，您如今生着病，万一路上出了个好歹……」

「那也怪不到她头上。」老夫人冷冷看着她：「我身体还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差，既然成翰让我暂时替他管着这个家，便是出了侯府，我也一样会管得好好的，这一点你让她不必担心。」

焦嬷嬷眼角掠过狠厉，扯着笑说：「老夫人辛苦了。」

「不辛苦，我离府后，府里还有金姨娘操持，不行，也还有侯爷自己打理，她既然如此得空，不如将《清心咒》抄上几遍，也算是修身养性了。」老夫人说完，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楚明萝知道她是在强撑着，不动声色的上前扶住老夫人：「外祖母，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走吧。」

说完，看向焦嬷嬷：「嬷嬷是要替舅母送外祖母吗，难为舅母一片孝心，只是这数九寒冬，实在没有在风雪里叙话的，焦嬷嬷既有心，不若一道坐马车去别院瞧瞧？」

楚明萝几句话，把焦嬷嬷还未出口的话全堵死了。

焦嬷嬷暗暗看了眼楚明萝，笑道：「是奴婢鲁莽了，只不过此去马车颠簸，万一老夫人出了差错……」

「听闻昭文公主的马车，乃是花重金请了能工巧匠特别定制的，若这都出了差错，只怕外人只以为是舅母让焦嬷嬷在这儿替她尽了太久的孝心导致的，孝心变歹心，传出去恐怕叫人误会了舅母的一片纯孝之心。」楚明萝微笑望着焦嬷嬷，眼底却不含丝毫温度：「您说是吗？」

「七小姐……当真是伶牙俐齿！」

焦嬷嬷是焦氏身边最体面的嬷嬷，几乎可以算是除了前院总管以外，最有权利的奴才，如今被楚明萝当众几句话扯下老脸，一双老眼都深了几分。

「说完了，就退下吧。」

金姨娘上前走到焦嬷嬷跟前，示意她让路。

焦嬷嬷更看不上做妾的金姨娘，但形势在前，她总不能强做根桩子堵在这儿，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侧开了身。

不过她看得出来，楚明萝紧紧扶着老夫人，老夫人的身子，只怕已是强弩之末。

焦嬷嬷眼尾微垂，皮肉阴鸷的扯了扯。

老夫人撑着一口气，终于坐上了昭文公主的马车。

「我先送外祖母先去别院。」楚明萝跟着上了马车，掀开车帘朝金姨娘说：「迟些我便回来，请姨娘代为照拂下静园一二。」

三日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届时，秦老将军不出意外也会登门带走楚流光，她不能不在，否则以焦氏的心机，绝对会搅黄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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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小姐放心。」金姨娘应下。

楚明萝这才放下车帘，立即取出金针，开始替老夫人针灸。

宽敞的马车里的镂空金炉里烧着无烟的银霜炭，坐垫拉开，可容一个人平躺下去。

老夫人瞧着熟练的楚明萝，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你真的是我的明萝吗？」

楚明萝的手僵住，又听老夫人虚弱的说：「这么些年，我虽不能将你们母女接到我身边，但你们的消息我一直都知道，你会不会医术，什么样的性子，外祖母怎么会不知道？」

楚明萝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心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她望着老夫人，老夫人却慈爱的摸摸她的脸：「可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宝贝外孙女，外祖母这辈子活不长了，什么也不想了，只想你和流光能平安活下去。」

「孩子，答应外祖母，侯府的事，别争，也别怕，你的事只有外祖母一人知道，外祖母会替你安排好一切，谁都伤不了你们……」

老夫人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听不见，楚明萝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半晌，楚明萝听到自己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垂眸，替老夫人针灸完，等到马车停下，跟人一起安置好了老夫人，才从别院出来。

天空堆满了厚厚的乌云，犹如发黑的棉絮，蓄着冰冷的雨雪，随时要落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回想外祖母慈爱的眼神，楚明萝有一瞬间的动摇。

真的如外祖母所愿，早早嫁走，不去争，不去怨么？

「喜欢吹冷风？」

熟悉的声音从山道边传来，楚明萝抬头，就看到了披着雪白狐裘坐在轮椅上的褚极。

玉色的发冠淡化他身上的寒霜，好看极了的眉眼淡淡撇着她，却没有任何不耐烦。

楚明萝笑起来，这辈子，她必是要争的，不管是为了流光，为了死去的父母，还是为了自己，兴许也可以帮帮三殿下……

「冷风让人清醒。」楚明萝浅笑。

褚极看了她一会儿，瞧着她眼睫未干的晶莹，淡淡说：「过来。」

楚明萝不明所以，又见褚极不耐的皱了下眉头，只得小步走过来。

因为褚极所在的山道刚好高了一段，楚明萝站在她面前，还矮了一截，不得不仰头看他：「殿下有何吩咐？」

刚说完，褚极便曲着手指，不重不轻的敲在了她的额头上。

楚明萝一怔，便听他问：「现在清醒了吗？」

楚明萝耳根猛地一热，但看三殿下，还是那般清清冷冷的样子。

楚明萝狂跳的心慢慢安静下来，是她自己想多了吧。

「嗯，多谢殿下。」楚明萝点头。

褚极一时无语，半晌，眼角余光瞧见不远处的大树后那道站了许久的倩影，朝楚明萝说：「往后不清醒，自己敲敲，水出来些，就好了。」

楚明萝：「……」别以为她没听出来三殿下在说她脑子进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