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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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黑马】

中秋之后的屏羌，秋高气爽。

党代会闭幕，向书河一反常态，并未在会上高调宣示施政理念。有人猜测，未急于表现，是在等待半年后的春暖花开。现在，他需要为南岸开发形象注入实质性内容。

市上给向书河配备的四大家班子，个别职位暂无恰适人选，虚位以待。常委班子九个职数。县委和政府，一边一个主官。几个老部长从市里面下来已久，糠箩篼，米箩篼，也该转转圈了。一个萝卜坑，后面跟着一堆兼大欢喜的萝卜。类似市场的流动性。流水不腐，有流动，就有创新。县委副书记，升人大主任。统战部长转宣传部长，宣传部长转组织部长，组织部长转常务副县长。分管教育的女副县长升统战部长。纪高官监委主任与临县对调。政法高官升任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提拔去市上部门。市稳定办的年轻副调，又下来任政法高官。

九个常委，全部到位。原以为有个常委的出缺，结果空的是副县长兼公安局长。不管如何，有缺总比无缺好。领导职数是稀缺的政治资源。

向书河在三江没啥人脉，唯一的老领导蒲志，也在班子框架搭好后，去了省城的政协。换届期间，上头三令五申讲规矩，蒲志就最讲规矩。向书河没圈子，正好大刀阔斧，组织也不用担心生出是非。有闲不住的，猜来猜去，还是抓不住重点：为何缺一个副县长，还是公安局长？莫非是市委留给向书河的屏羌土菜？

蒲志和向书河心照不宣。能争到空缺，也意味组织赋予向书河履新空间：话语权与能动性。屏羌的两大主题，稳定和发展。向书河首要抓稳定。遂向市委建议，政法高官或公安局长要从熟悉屏羌县情的干部中产生。建议归建议，组织有自己的原则和态度。组合班子时，从市稳定办放下来一个政法高官，这本身就是态度。政法高官和公安局长，事关稳定左右二膀，给一只，留一只。应了一句实话，妥协也是讲政治。

再看政法这条线，好像也跟向书河没啥关系。公检法三家一把手，规矩得从屏羌外面进来。公安局长暂缺，法检两长，调整到位。检查长是个“八零后”，政法大学女硕士，之前是市检察院公诉处副处长，才貌双全，人称三江检察一枝花。法院院长也是个“八零后”，泸戎警官大学学霸，刑侦学和法学双本科，本来可以去蓉城，因女朋友回三江，夫唱妇随去三江干了几年律师，又公考入职法官，一路绿灯做到三江某县法院副院长，这次属提拔。据说，两个小朋友都是善读书的主，也有难听的，说他俩当年干学生会就有官瘾。

法检两长放了黑马。向书河的黑马最大。别看也是个嘴上无毛的“八零后”，可人家是从蓉城组织部门下来的。人小来头大。原在省城大部门幕后跑堂子，现在推到了前台，下面黑压压一大片，都是他的观众。

文强不敢以观众自居。论年龄要比向书河多一轮。论江湖规矩，向书河称他哥妥妥的。扛了二十多年枪，干到副团，本来可以转业回江口，但江口属中心城区，不能挑单位。娃读书去了外地，屋头剩个驴脸婆娘。驴脸婆娘要留他在身边，说要把失去的青春补回来。老夫老妻了，还青春？文强说他的青春在屏羌，便犟着去了屏羌，一干十年。耍枪算本行，笔杆子不擅长。军人本色，做事一码归一码。十年，三千六百多天，喝了多少酒，陪了多少人，办了多少案，到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也顶天花板了。他说，官场不如意，是被驴脸婆娘的青春咒给咒的。

刚转业那会，碰上电站移民，文强同蓝守玉有了几年交集。一文一武，混成传说中的铁哥们，三天不打个电话就想，三年来个问候又伤。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蓝守玉找到了自由，文强熬成了男人婆。

用文强自己的说法，他认得屏羌一操场的老板，熟悉政府大院几百个干部，算不算优点？蓝守玉问，他们认不认得你？文强点点头，又摇摇头。蓝守玉又问，就算他们认得你又咋样？文强反问，那你要我咋样？去给向书河鼓掌送花拍马屁？蓝守玉笑道，没那么难听，向书河不是演给你文强看的，你文强也不是他最好的观众。文强问，那我算个啥？蓝守玉给了他两个建议：努力成为忠实的前台观众和后场跑龙套的“那个人”。

文强有些郁闷，那还是没人能认得。蓝守玉笑道，让一个人认得就行了。文强问，谁呀？蓝守玉答，向书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