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说的是这么浅显的道理，也已经非常了不得了。

高鸣偷偷觑着皇帝的脸色。

皇帝脸上看不出喜怒来。

高鸣暗自猜想，虽然小桐说话大胆了一些，但是所幸，没有触着皇上的逆鳞，甚至在当下，应该还挺投皇上脾气的。

这招兵行险棋，若是皇上觉得她自作聪明，她恐怕真会人头落地。

但若是她正好说在皇上的心坎里，说不定也会一飞登天。

此刻，就等着皇上开口了。

只见皇上审视地看了小桐一会儿，沉着嗓音，缓缓道:“好，你说话倒是拎得清道理。你跟在裴妃身边多长时间了？”

小桐听他话里并无责怪之意，也略略放下心来，温顺的回答道:“不过月余。”

皇上沉吟:“那你对裴妃的直观感受如何？”

这话一出，小桐心里面立刻翻来覆去、好生掂量了一番。

此话就问得更加直接了，她若是回答得拿捏不好分寸，也是非常危险的。

于是小桐谨慎回答道:“娘娘娇纵任性，但奴婢只是区区下人，自然唯命是从。”

皇上笑了几声，道:“看来，你倒是颇有怨气，跟着裴妃身边，好像感觉非常委屈。”

小桐答道:“奴婢绝非这个意思，只是如实相告，不敢多生抱怨。”

皇上静静的瞧着她。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君王，怎么会看不出来面前这个女子的小小心思。

无非是在裴妃那受了气，于是忍不住心头的恨恼，一通抢白，不过是为了投自己所好。

但纵然这个女子有狡猾之处，想投机取巧，博得他的青睐，但是依然有些值得欣赏的地方。

比如她说话清晰，有条理，懂得察言观色，而且略有胆识。

甚至她还有些善良，不然，也不会给麻雀包扎伤口。

最重要的是，她是裴妃身边的近人。

如今裴府屡屡蹬鼻子上脸，不断的驳他的面子，那他又何尝不能给裴府一点颜色瞧瞧呢？

若是贬了裴妃的地位，反而而抬举她身旁婢女的身份，定然会让心高气傲的裴妃感觉到被羞辱。

而且皇后典雅含蓄，有时在后宫镇不住场子，若能让大胆灵活的小桐为她帮衬着，更有利于压制裴妃。

如此一来，既能隐晦的提示裴府有所收敛，又能让后宫整顿秩序，何乐而不为？

小桐听着面前的皇上半晌没有出声，心里有些忐忑。

她不知道自己的大胆发言，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

她也是向其他的宫人打听，说皇上最讨厌的，就是说话拐弯抹角。

皇上反而更欣赏坦率的女子，所以，小桐才才大着胆子，直抒胸臆。

但是自己的身份实在卑下，若是皇上以她口无遮拦来定罪，那她也只能乖乖认了。

而高鸣则始终垂着头，不发一言。

他知道避嫌的道理。

这时，皇上开口道:“朕见你口齿伶俐，本性善良，若只做一个打杂宫女，倒是屈才，不如你便做朕的妃子，如何？”

小桐听了这话，内心又惊又喜。

她没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就成了真。

她简直怀疑，自己这是在梦里了。

小桐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甚至大了胆子，直视着皇上的眼睛。

不过她迅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无礼，于是又慌张的把头低了下去。

小桐结结巴巴的说道:“奴婢身份卑微，不敢妄想……”

虽然画上这样推脱着，但她内心却是在疯狂的祈祷，希望着皇上能够明白“君无戏言”的道理，尽快地封她为嫔妃。

皇上也没有让她失望，笑着对身旁的高鸣说道:“裴妃娇纵，体罚宫人，顶撞皇后，降贬两级，升小桐为妃。”

小桐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畅快。

她立刻扑通一声跪地，叩头道:“谢皇上隆恩，奴婢……”

想到自己此时的身份，小桐嘴角带上了一丝笑容，改口道:“臣妾领旨。”

林若期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愤怒。

他没想到林相居然做得这么绝，都说家丑不外扬，可他居然当众在朝廷上揭自己的短。

更过分的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求圣上给自己革职、进监牢，让他这么些年辛苦维持的君子形象，彻底崩塌。

之前，林若曦对他而言，就是心中挥散不去的一层阴霾。

他以为林若曦要死了的时候，还曾经在心里幻想过，他要开启崭新的人生。

他要出人头地，在仕途上有所建树，给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看一看。

可没想到非但林若曦没死，他原先的希望化为泡影，而自己的父亲又戳穿了自己的真面目，让自己在朝堂上再无立足之地。

不管自己的私生活再怎么不堪，但他在朝廷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阴谋！都是阴谋！

阴霾变成了乌云，密密的照在他的心上，让他难以呼吸。

这对道貌岸然的父女，联起手来，就是不让他好过！

林若期本来就心绪郁闷，又不得不压抑着自己，于是体内躁狂的火苗更加兴旺。

他心情郁闷的一杯一杯灌着酒，脸色胀得通红。

他现在已经是声名狼藉，成了朝廷百官茶余饭后的谈资。

多么可笑，刚正不阿的林相，居然养出了他这么个败类。

林若期再也没了顾忌，大口大口地吸食着五石散，神色癫狂。

他口齿不清的一把揽过桃儿，痴痴的笑着，大声道:“都是阴谋，都要害我！”

桃儿反抗不得，被迫被他搂在怀里。

她也已经听说了朝堂上的事情，心情也是相当讶异，暗自感慨，林相不愧是有名的清官，对自己的儿子毫不包庇。

不过一想到，要应付林若期的负面情绪，桃儿就一阵头疼。

林若期向来就是个难伺候的，酒品极差，而且吸食毒品，害得她们姐妹几个不得安生。

当下，桃儿也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他，希望他情绪稳定下来。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了敲门，然后没等他们反应，就直接进来了。

桃儿诧异地看着直接进门的老鸨，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她居然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