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边殷勤，但林相只是简单的回了一个“嗯”字，然后头也不抬，眼风也不给她，继续研究那些枯燥乏味的文书。

林氏也不介意，仍然帮他夹菜，并且乐在其中。

他们两个这样的相处模式，已经维持好多年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平阳郡主还在的时候，林相用膳，是从来不会分心的。

他也不会高高在上的坐在主位上，而是跟平阳郡主一起，甜蜜坐在一旁，然后话些家常，吃点东西。

他们两个，才像个普通夫妻。

那个时候的林氏，作为小妾，总是被忽视的。

倒不是说平阳郡主孤立她，而是她自己根本插不进去这种二人专属的氛围里。

林氏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嫡女，本来可以像她姐妹裴妃一样，直接嫁入皇宫，或者是嫁给其他的高官贵胄。

但是，她偏偏爱上了林相，所以死心塌地的，非要嫁到相府来。

就像裴妃一样，毅然决然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所以，每次用膳的时候，林氏都会觉得非常嫉妒眼红平阳郡主。

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跟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旁若无人地互相夹菜谈笑，她的心里就会难受的很。

但是，像这样的日子，在平阳郡主离世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平阳郡主离世之后，林相就性情大变，跟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从前的意气全都不见了，整个人变得严肃而沉默，性格也冷下去了不少。

几乎没有再见他对谁上心过，哪怕对自己的家人和子女，都不例外。

爱妻离世，将他的魂魄也一并带走了。

所以，他哪怕用膳的时候，都在把精力投入到公文里，借以麻痹自己的空虚和伤痛。

林氏放下筷子，呆呆地望着他的侧脸。

经过了岁月的风霜和洗礼，这个男人的面庞，还是一样的英俊和坚毅。

时光在他脸上留下了皱纹，但是一点都不显老态，还添了几分沧桑的风度，显得更有魅力了。

林氏痴迷的看着他。

她为了林相，甘愿一辈子在相府，当个小妾也不愿意离开。

哪怕，要为他夹一辈子菜，受一辈子冷遇和忽视，她也甘之如饴。

这时候，她看到林相的目光短暂地从公文挪到蔬菜上，林氏趁机道:“老爷，近来妾身发现，若期总是神色恹恹的，找不到事情做，每日在府中待着虚度时光。妾身都有些替他着急呢。”

林相一边吃饭，一边漫不经心道:“像他那种混小子，找不到事情做最好。要做，他也是净做些混账事，不够替相府丢人的。”

他现在，已经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了。

本来他还觉得若是能把林若期好好教育一下，还有成才的希望。

但是现在看来，他整个人颓废消极，而且做的事情也很差劲。

林相现在忙得不可开交，是没有精力再把心思投入在这个儿子身上了，就希望他能够自生自灭，不要妨碍到别人就好了。

林氏想要的，就是他这样的态度，当下立刻进言道:“妾身倒是有个主意，想跟老爷说说。”

林相这才看了看她，道:“说吧。”

林氏一脸正色，像模像样道:“都说，军营最能锻炼出一个男儿的本色，倒不如把若期送到军营里，跟着那些将士们好好学习，练得一身铁骨，也好过在家里无聊度日。”

林相想了想，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他说道:“若是让他进军营，能改掉一身的臭毛病，倒也未尝不可。但是，他本身就是一个疲惫怠懒的性子，若真去了军营，还不一定能撑得过几日。”

林氏心里暗想，若真能撺掇林若期进了军队，去留哪还能由他做主。

但是，她面上自然不会这么说的，只是浅浅的笑道:“老爷可以放心，军营里戒令严格，只要熬过那几日，后来，他想必就会习惯许多。”

林相沉吟道:“倒是不错的想法，但是，可有合适的去处？”

林氏就等着他问这句话呢，立刻接口道:“都说我朝将与西域起战事，能趁此机会，让若期上上战场，是再好不过。”

林相正准备答应，转念一想，不对，林氏作为一个深闺妇人，哪来的途径，为林若曦联系进军营。

他谨慎地盯着林氏，慢慢问道:“你为何突然如此积极，已经联系好人了吗？”

林氏赶紧恭谨道:“尚还不曾，妾身计划先跟老爷商量一下，若是老爷觉得可行，再找个好去处。”

这话当然是骗人的。

他早就考虑好了，要把林若期派去自己父亲身边的亲卫队里，好让他给父亲当小跟班、小走狗。

本来，林氏就不喜欢林若期母子，觉得是他们蝇营狗苟，本来就是下等人，却因为林相的醉酒，而鸡犬升天，跻身成了相府的主人之列。

到时候，万一林若期遭遇不测，真的在战事当中牺牲了，那么她也觉得快意。

若是没死，那也正好待在裴老将军手下，万一将军府真跟皇帝对峙起来，也可以把林若期作为一个小小的筹码。

林相停了筷子，仔细地想着。

林氏向来是不干预政务的，这次突然这么积极踊跃的，要推荐林若期去军营，事出反常。

虽然林氏一向温柔贤惠，相府上下都是交口称赞的，但是，她这次未免管的也太宽了些。

林相审视着她，看似随口问道:“你是不是想把他，塞到裴老将军那里？”

稍微一想，就能转过弯来。

林氏本就出身将军府，行事肯定也向着娘家。

现在的朝廷局势这么紧张，她一个妇道人家，想来也听了些风言风语，开始为裴将军府做打算。

万一林若期真的进了军营，那么，圣上恐怕会误会。

误会将军府和相府在私下里，已经达成同盟。

这样的误会，还是越少越好。

林氏宅斗有余，但是论政治上的权谋，可比不过林相。

她自己的心思被林相一语道破，赶忙解释道:“妾身只是随口一提，若是老爷不愿意，那便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