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看了一眼白泽期，发现后者依旧老神在在，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纵然叶无痕对他有许多偏见，到了此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

这人面对着皇上的雷霆之怒，居然能够充耳不闻，一点也不替自己告饶和辩解，实在厉害。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超然物外，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还是笃定父皇不会杀他。

不管是哪一种，叶无痕都挺佩服的。

叶无痕看着皇上，恳切道:“父皇，白泽期是儿臣带来的，让父皇动怒也非儿臣本意，不若先放了他，儿臣自然会替父皇出气。”

其实，来之前叶无痕就跟白泽期交代过了，一旦确认是不可逆转的毒，就直接采用跟御医一样的口供，免得惹火上身。

若是白泽期真的如实查出来了这是毒药，皇上定然追究。

万一查出来了裴妃那一伙子人，那必然顺藤摸瓜查到林若宛，到时候就会牵连到贤王府。

若是皇上明智，能够参透王府的清白，那还算万幸。

怕只怕，皇上本就疑心很重，万一怀疑是叶无痕幕后捣鬼，唆使林若宛与裴妃里应外合，弑父篡位，那就问题大了。

所以，目前只能用下下策。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就明智地装作什么不知情。

叶无痕顿了顿，接着说道:“虽然白泽期没有查出父皇龙体有什么情况，但也说不定就是无碍，说明父皇身体康健呢。”

他硬着头皮圆场。

果然，一听这虚假的奉承，皇上讽刺地大笑起来。

他一笑，牵动气力，再加上刚才情绪波动有点大，立刻又咳嗽起来。

他边咳嗽边道:“朕如今都如此气力不济了，你还能说出身体康健这样的话来吗？”

他阴狠的目光扫过叶无痕和白泽期，甚至眼风划过皇后，发狠道:“你们这些人，恐怕都盼着朕早早驾崩，好放手任由你们兴风作浪吧！朕偏不，只要有一口气活着，谁都休想在我穆云朝作乱！”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默然了。

皇上现在情绪激动，口不择言，明显动了真怒，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触他的霉头合适。

皇上压抑着地情绪终于奔涌而出:“你们一个个，都把朕当傻子是吧？太医院庸医无能，所谓医仙也是沽名钓誉之徒，都等着看朕的笑话！”

他越说越愤怒，继续吼道:“胡人作乱，边境动乱，后宫争宠，明争暗斗，朝廷重臣，各怀鬼胎，这样的情况下，朕还能相信谁？”

他说完这番话，剧烈地咳嗽起来。

皇后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目光里满是心疼。

这个年少时就陪着走过的男人，也会有无力的一天啊。

像这样失控的样子，她从没见过。

刚才他发怒的时候，她吓得大气不敢出，现在又看他这么难受，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了，立刻上前，抚摸着皇上的脊背，拍了拍帮他顺气。

皇上咳嗽个不停，皇后情急之下把自己用的手绢递过去，皇上一把抓住，又呕出一口血来。

皇后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这个铁腕手段的男人，怎么一下子这么虚弱、脆弱、冲动、暴躁了。

白泽期抬起头来，眼里划过一丝怜悯。

他刚才的确仔细查验过了，千真万确，是他师门的独门毒药，必然是出自他那师弟之手。

这毒药堪称万毒之王，最大的特点就是狡猾。

它会慢慢潜伏在体内，慢慢毒性发作，整个过程缓慢而微小，不断蚕食着人的体力和精神。

若是寻常的医生，根本看不出来病因，只当是患者自己身体虚弱罢了。

等到患人开始咳血，就意味着再也不可能有转机了。

叶无痕看着痛苦的父皇，眼里也划过一丝不忍。

他的拳头攥紧，低声唤道:“父皇……”

他对父皇的感情不算亲密，但是好歹也有骨肉亲情，怎么能看着他痛苦而自己无动于衷。

皇上咳嗽了一阵，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看着皇后精巧地帕子上，染上了自己的血迹，入目的血红，刺痛了他的眼睛。

在这一瞬间，皇上突然奇异般地平静下来。

他缓缓看向白泽期，居然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医仙，刚才朕气急攻心，说话刺耳了些，你莫要在意。”

白泽期抬眼，相当意外。

刚才还怒不可遏的皇上，怎么现在突然变脸了？

皇上道:“朕身体究竟如何，朕心里其实明白得很，刚才只是迁怒罢了。”

他又看向皇后，歉意地一笑:“把朕的皇后吓着了吧？莫要慌张，朕这么些年来，难得失控一回，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后抽泣着，摇了摇头。

皇上随后看向叶无痕，微笑道:“无痕有心了，还记挂着朕的身子。”

叶无痕立刻回道:“儿臣愚钝，不但没能替父皇分忧，还惹得父皇动气。”

皇上摇了摇头，笑道:“不必自责，此事与你无关，你明日再进宫一趟，朕有事亲自与你谈。”

叶无痕应道:“是。”

皇上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朕现在是真乏了，若是没事，就都退下吧，让朕一个人静静。”

皇后不依道:“皇上，让臣妾留下来照顾吧，臣妾不会多嘴多舌的，只希望能多陪陪皇上。”

皇上瞧了她一眼，闭了闭眼睛，无可无不可道:“好罢。”

叶无痕和白泽期对视一眼，行了个礼退下了。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抽在裴恒脸上。

裴恒捂着脸，又是震惊，又是委屈，万分恼怒地看着父亲，惊叫道:“父亲，你打我作甚？”

裴老将军冷冷地看着他，道:“逆子！打得就是你！一天天不务正业，天天惹是生非，就知道给老夫丢人！”

裴恒道:“我安分守己，最近也没做什么啊。”

裴老将军把一个折子猛的摔到裴恒跟前，冷笑道:“你总是去骚扰太尉府家的女儿，还带着你那帮狐朋狗友寻衅滋事，都被好多官员联名弹劾了，这还叫安分守己？”

裴恒捡起折子来一看，入目都是批判自己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