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将军此生最大的夙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不看皇帝的脸色行事，不必让那群姓叶的人压在头上作威作福。

现在，他儿子居然为了该死的皇权，不得不忍气吞声地接受一个小小的侍卫的羞辱。

让他裴府的面子往哪里放？

本来，裴恒厚着脸皮追求韩沐的事情，就已经在京城传为笑柄了，这次，连一个卑微的情敌都对付不了。

裴老将军冷着脸，看着一脸委屈的裴恒，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永远都这么愚蠢，做事情明不明白什么叫做三思而后行？也不事先调查清楚西部猎场的归属，就贸然前去挑衅，闹成这么狼狈的局面，也好意思跟我诉苦？”

裴恒撒娇道:“父亲，你知道的，孩儿一向心随意动，压根没想到林一会把理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啊。”

他顿了顿，又道:“反正这局孩儿无论如何也要扳回一城的，绝不能让他小人得志。”

裴老将军沉吟片刻。

关键裴恒的忌惮无不道理。

皇帝跟自己的博弈到了关键时候，随时都等着抓住他的错处。

若是他真的为裴恒撑腰，被有心人报给皇上，说不定皇上就会借题发挥。

更有甚者，万一给他安插一些谋反的罪名，就不好收场了。

这时，墨云清突然笑着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还有五天。”

裴恒奇怪道:“什么五天？你在说什么？”

墨云清只是笑而不语。

秦叔在一旁，本来一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听了这话，嘴角也浮现了一丝笑容。

裴恒更不解了，问道:“你们打什么哑谜？”

裴老将军本来也愣了一下，但是看着墨云清和秦叔的表情，突然明白了。

皇帝再怎么死咬着权力不放手，终究也只有不到五日可活了。

一个死人，怎么会治罪？

墨云清对裴恒笑道:“裴公子，今日在下斗胆教你一个道理，做事情切忌瞻前顾后、顾虑多多，千万不能忍受委屈，若是心中不忿，立刻就去报复，不要在乎后果。”

裴恒才不听他这一套，立刻反驳道:“别扯了，你说的这些，你自己都不信吧，若是不在乎后果，你不怕被皇上惩罚啊？”

墨云清只是微笑，不再说话了。

裴恒看了他半晌，心里想，这人真是又奇怪又讨厌。

看上去总是挂着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嘴角总是上扬的，似乎有一种看淡一切的超脱。

但是若仔细看他的眸子，神采奕奕，根本不是与世无争的样子，而是充满了种种看不懂的情绪。

而且他还总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也不好好解释，就自顾自地微笑，仿佛把别人都当傻子。

这边裴恒满腹牢骚，裴老将军却在思索。

他明白，刚才墨云清那番话，根本不是对他那傻儿子说的，而是对自己。

他在提点自己，让自己大胆放手去做，不要害怕去跟皇上起冲突。

甚至，要加剧这种冲突。

裴老将军直视着裴恒的眼睛，吐出几句坚定的话来:“既然在外面受了气，那就好好报复回去。”

这正是裴恒想要的答案。

依照他的个性，其实本不会就这么窝窝囊囊地退回来的。

他当时之所以让步，就是因为不久前父亲刚刚叫醒过他，叫他不要惹是生非。

他面露喜色，却还是试探道:“父亲，那万一事情闹大了，皇帝追究下来……”

他瑟缩了一下，犹豫道:“毕竟，皇上对我们裴府……”

他也不傻，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

裴老将军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用一大堆道理教育他，而是坚定地有重复了一遍:“那就闹大便是，我们将军府，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他目光炯炯:“更何况，连一个无名小卒也敢欺负我的儿子，不是自寻死路吗？”

秦叔抚掌大笑道:“好！好！不愧是裴老将军，这般豪气！”

墨云清也笑着附和，对裴恒道:“公子应当多学学你父亲的胆气！”

裴恒愣了一下，随即也大笑道:“既然有父亲为孩儿撑腰，那小小的林一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他头一扬，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发狠道:“他上次让我有多狼狈，这次，我就让他加倍奉还。”

叶无痕看着林若曦，还是心有不甘:“为何你刚才要拦着本王？”

林若曦一手挽着叶无痕，一手无意识地摸着自己胸前水晶吊坠，漫不经心道:“别傻了，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若是让你刚才冲进去，打断她们母子两人互诉衷肠，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叶无痕道:“什么后果？”

林若曦哼笑道:“她们两个会迅速变脸，死活不承认她们亲口吐露的事实，并且以后会加倍小心，再也不露出半点破绽，以后再想抓住她们的现行，那就是难上加难。”

叶无痕还是不太认同:“那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林若曦停下脚步，似笑非笑道:“不然呢？反正你刚才也听到了，她们暂时没有要害我的意思，这就够了。”

叶无痕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心里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她似乎总是这样冷静又自持，遇到再大的事情，哪怕是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也依旧不慌不忙，丝毫不紧张。

这样的从容与淡定，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苦痛才磨砺出来的。

他倒宁愿她不用这么懂事。

林若曦看出他的失落，但是心里清楚点明白此刻不是煽情的时候。

她对叶无痕道:“闲话少说，今晚来偷听她们谈话，确实知道了从前许多忽略的地方，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

叶无痕早就想好了，立刻道:“林氏没有参与谋杀父皇的阴谋，林若宛也只是其中一颗棋子，若要真正钓出大鱼，还是要从皇宫入手。”

他接着道:“轿夫和高鸣，是我们手上两个珍贵的筹码，必须好好利用，明日，待入宫面见父皇之后，我便找来潇潇，好生问问那个蓝色月亮纹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