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无力反驳。

皇上看似每日稳坐在龙椅上，仿佛对朝廷以外的事情不闻不问，实际上却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叶无痕自诩这些年来他自己的行踪掩藏的非常好，每日跟冷辰逸快意江湖，遇见不平之事拔刀相助。

后来，他为了强大自身的实力，找出母妃当年被害的真相，与冷诚意希望当个侠客的愿望不谋而合，才共同创建了摘星阁。

他们以为所做的事情，非常掩人耳目。

结果却被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尽数掌握，实在是太可怕了。

皇上欣赏着叶无痕脸上挫败的神情，笑道:“你现在是不是想，朕为何不一开始就揭穿你的身份，反而装聋作哑，配合你扮演了这些年？”

叶无痕哼道:“儿臣的确不知。”

他现在，确实有点儿看不透父皇了。

他揣摩不出，皇上是怀着怎样的心态看自己扮演着一个闲散王爷的形象。

皇上捋了捋美髯，道:“若是你做一些有害于江山社稷的事情，朕断然不会轻饶了你，但是，虽然摘星阁势力庞大，而且如日中天，却未曾做过真正有害于百姓的事情，朕自然不会随随便便治罪于你。”

听了这话，林若曦忍不住在内心嗤笑了一声。

这话说的真漂亮，真冠冕堂皇。

她自己，是绝对不相信皇上出于这样的理由才放过了叶无痕的。

要知道，君王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若是任凭自己的儿子发展出这样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但凡是个君王，都会心生忌惮，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的。

但是，皇上却在明知道事情的前提之下，却默契地选择了视而不见，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叶无痕也是怀着同样的想法。

他极快地笑了一声，是明显的怀疑。

一旁的叶瀚，此刻也忍不住思索起来。

既然父皇已经先人一步，看破了皇兄的步步筹谋，那为何却没有选择压制呢？

莫非……是为了制衡？

叶瀚猛然想起，前些课上，那些老师们教给他的制衡之道。

“若想治理好国家，平衡好朝廷内外的局势，安顿好人心，使各方平稳，那么必须要记住两个字，制衡是也。”

难道，父皇此举也是为了制衡？

看似是任由二皇兄发展自己的势力，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牵制另一方势力吗？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皇上已经又开口道:“朕告诉你这些的目的，就是想说，这天下的一举一动，没有可以逃过朕耳目的，哪怕是摘星阁，同样不会例外。”

听了这句自傲的话，林若曦忍不住在心底抬杠。

说的再厉害，皇上最后还不是被人家下了毒，到现在都查不出来凶手是谁吗？

纵然，皇上凭着自己过人的直觉，已经能隐隐猜到缘起于西域和裴府，但还是苦于没有证据，根本不能下定论。

皇上仿佛就会读心术一样，似乎是看出了林若曦的内心活动，又说道:“当然，朕也有所预料不到之时。”

叶瀚急急道:“父皇英明神武，还有什么事，是连父皇所预料不到的？”

若说从前，叶瀚只是把皇上当做偶像一样，敬服，钦佩，默默地向皇上学习，现在自从听完皇上对叶无痕的描述和剖析之后，叶瀚的情感已经由敬服转变成了崇拜。

难怪父皇能够将这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条，心中自有一盘大棋，那么，再多的障眼法也瞒不过他。

皇上道:“就是生死。”

说到这里，皇上的眼神流露出了一些悲哀。

叶瀚的表情也有些落寞。

皇上道:“实话实说便是，朕现在也懒得瞒你们了。朕的大限之日，其实前任大祭司早已告诉过朕。”

林若曦的耳朵动了动，目光飘到了自己胸前的水晶吊坠上。

这前任大祭司，可真是有意思。

大祭司把这样能穿越的神物送去拍卖，却在拍卖会结束之后，立刻卷铺席逃走，让她寻不到踪迹，也不知道这穿越之法，只能一直被动的困在穆云朝中。

听皇上说，大祭司已经预判了他的大限，看来，那祭司果真是有几分神通。

如此说来，自己穿越回去的希望又大了几分。

皇上道:“前任大祭司还在的时候，我朝莫不是风调雨顺，海宴河清，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象。可是，当他离任之后，后继之人根本没有他的水准，近些年来，民间混乱不断，灾害频发。”

作为一个拥有现代人思想的林若曦，此刻，真的很想大声的告诉皇帝，自然灾害仅仅是因为科学引起，与所谓的神秘法力没有关系。

但是，一想到自己就是穿越的见证者，林若曦自己都忍不住在心底有些动摇。

要知道，她从前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呀。

叶瀚年龄尚小，对前任大祭司留存的印象不深，听了这话，他疑惑的问道:“既然大祭司法力高强，能够预判生死。又可以是使社稷风调雨顺，为何要离任呢？”

皇上叹气道:“朕也留不住他，他活的通透潇洒，根本不像是凡人。”

他顿了顿，道:“有一日他夜观星象，突然找到朕，说是朕的大限之日已经可以预测，并且天象显示，我朝三年之内必有动乱，但结局是化险为夷。”

他停了停，有些不自然道:“他还说，朕会驾崩于战乱之前，其他的，无论朕再怎么追问，他也不肯透露一丝一毫了，并且坚持要离开，说是为了避他自身的祸。”

从被戳穿身份起，就一直沉默的叶无痕，此时突然插嘴道:“若是儿臣没有记错，大祭司正是三年之前离任的。”

叶瀚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么说来，父皇岂不是就在这几日之内……会驾崩吗？

然后，自己就要匆匆忙忙的登上帝位了吗？

怎么看上去是这么的不真实。

皇上点了点头，严肃道:“所以，这就是朕之所以忙着安排后事的原因。朕只有亲眼看着你们兄弟二人足以支撑得起这个江山，才能放心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