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渐渐升高，照亮了整个金龙殿。

殿内，金碧辉煌的装潢在金灿灿的阳光渲染下显得更加华丽，庄严，神圣，可里头所有物件却完好无损，连位置都没有移动过，仿佛刚刚那场激烈的战斗根本没有发生过。若不是地上有一抹血迹与两个深深的脚印在提醒着侍卫们，他们肯定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不管是梦还是现实，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

在人的观念里，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切身利益，即便现实中发生再大的事，也只不过是一种谈资罢了，除了能在茶余饭后与别人闲聊几句或者吹嘘一下，还能有什么影响呢，也许比不上一场噩梦对当日心情的影响大。

而在这个看似太平的国度里，又有多少人正在做着噩梦呢？

恐怕没人能回答。

可是，如果非要找出其中一个的话，那么慕容白正好就是了。

他又梦见了重阳那天的比武，只不过比武的结果不是他哥哥自刎，而是他亲手一剑刺穿了慕容晨的胸膛。

“哥……！！！”

慕容白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不在房间，四周白茫茫一片，除了眼前一位发着光芒的少女。

他一时间有点恍惚，觉得自己可能升天了，不然怎么有仙女抱着自己。

只是这位仙女有些眼熟，好像之前见过。

“你终于醒来啦！”

身旁的慕容雪听到慕容白尖叫后也醒了过来，温柔地说。

当然，慕容雪之所以抱着他只是因为怕海风把他吹着凉了而已。

她身上的光芒也只不过是背光产生的光晕罢了，并不是什么仙女。

回过神来，慕容白发现自己在一艘船上。

眼前的仙女只是换了新衣裳的慕容雪。

慕容雪是慕容家二当家捡回来的奴隶，虽然二当家待其很好，并赋予了慕容家姓，但她平时依然遭遇家人冷落，待遇跟个丫鬟差不多。

尽管慕容白也不招人待见，但怎么说都是家主的孙子，公子该有的福利一样都不少。

可慕容雪呢，别说别的福利了，就连穿的衣服都不如丫鬟的。

慕容白见过她几次，她身上的衣服总是打满了补丁，而且是脏兮兮的。

如今，她一身紫色的抹胸长袖罗衣再加一件白色雪狐披风，脸上也涂了胭脂口红，确实看起来比以前的模样仙气了许多。

这套服装是他妹妹以前穿过的，因为有妖物雪狐的皮毛保护，即使里头穿得再单薄都不会觉得寒冷。

而这样子的慕容雪确实看起来有点像他妹妹，怪不得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不过，她又从哪里拿到了这套衣服呢？

这问题接下来便有解答。

“这是哪里？”他接着疑惑地问。

“南海。”慕容雪回答。

“呃？”

昨晚不是还在京城的慕容府里吗，今日怎么就漂到海上？难不成京城被洪水淹了？

见慕容白一脸茫然的样子，慕容雪就跟他解释道：“家主说慕容家大难临头，为了不让慕容家断了香火，所以叫我赶紧带上你离开京城。”

慕容白因为哥哥的死，经常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所以被人抬到了船上都不知道。

“然后呢？”

“他们把我们送到了码头，上了这艘船，就回去了。”

“那么我妹呢？”

慕容白的妹妹叫慕容岚。慕容岚其实并不是慕容白的亲生妹妹，是他父亲当年一位战友的遗孤。他爸受战友之托把慕容岚收为养女抚养成人。可能由于这个缘故，慕容岚对他的态度才与慕容家其他人不同，因此两人的关系比较好。慕容白非常担心她的安全。

“她也送我们到码头，但是见我们上船后她就自己回去了。”

“没交代什么吗？”

“哦，出来的时候，她给了我这身衣服和一封信，说是你爷爷写的，等你醒来的时候转给你。”

“信呢？”慕容白着急地问。

“在这里，莫急莫急。”说着，慕容雪从胸前抽出那封皱巴巴的信。

衣服没有口袋，为了防止自己睡着的时候信封被海风吹走，她只能把信藏在唯一有空间的胸口。

慕容白接过那封还带有余温和淡淡体香的信一看，不禁愣住了。

信上写着：

“小白，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不在人世了。我以前只顾着督促你好好习武，并没谈及人生理想。可是，作为一位活了几十年的老人家，你的爷爷，在生命燃尽的最后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对你说的。以前你在回来的时候看到没人出来迎接你，觉得族人疏离你。其实，那不是族人不想你回来，而是他们惧怕你的力量罢了。你天生具有神力，小时候经常失控打伤人，他们才会那么惧怕你。所以，希望你以后能好好控制这股力量，保护好该保护的人。

“另外，身为慕容家的家主，我却让家族败落如今地步，真是愧对列祖列宗。但这样可能对家族里的人来说未必是件坏事。摆脱命运的枷锁，像平民百姓一样过日子，应该也算另一种好结果吧！因此，我也没必要把振兴家族的重担交托于你，你应该有你的选择，你的活法，你的自由。

“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皇上害死了你哥虽然是事实，但是那不是他的错。实际上他只不过是王爷的傀儡而已。我们是神族后裔，是王爷最大的敌人，他自然要清除我们。当然，我说这些话并不是为皇上洗脱罪名，只是希望你不要沉浸于复仇的怨念之中，复仇这事交给我来办就好。你要找到真正的人生意义，那样才能活得更幸福。

“信纸短小，我就说到这里吧，该说的也说了，再没什么牵挂。

“最后唠叨一句，你去了大洋国，记得听二当家的话，请勿再生事端！”

强忍着眼泪看完整封信，慕容白终于知道了真相，心中的怒火不仅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旺盛了。

他目前要复仇的目标不会减少，只会增多。

仇恨的火种一旦点燃，便不会轻易熄灭。

他接着愤怒地撕碎了那封信，撒向了波光粼粼的海面。

海风吹过，飘散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