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来的这些日子,钱英每天都受到严刑拷打,一大把年纪了,身体遭受不住,动不动就晕,却还是咬紧牙关。
搞得逼供的人也失了耐心,到后来问也不问,直接上手。
看得出来,钱英这身体,估摸着是撑不了几天了,这些伤,是永久性伤害,哪怕日后放出来,也算是毁了,治都治不好。
“还是不肯说。”季怀琛摇摇头,笑他的嘴硬。
他随手捏起审判桌上的一只毛笔,漫不经心的折断它,暗示钱英注定的结局。
“放弃吧,反正已经这样了,我放了你又怎样,还能完成你的梦想?”
“你好好想想,我舅父他不过是把你当成他的一枚棋子,我都是如此,何况你呢。”
“你消失了这么久,也不见他派人追查此事过,以他的实力,会没有半点风声?”
钱英一向相信自己的老朋友,他们是交过心的,在生死关头也不会出卖对方。
可季怀琛说的,确实让他心存芥蒂。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这几十年来,他对林晟是有了解的,最起码他看到的,是一个真心对他的好友。
不过他对待他的家事,再结合季怀琛的话,让他不得不起疑心。
“他现在在哪?计划都成功了?”
自从自己被抓起来后,外面的事他一无所知,也没有人来报信,也不知那场战争有没有胜利。
“抱歉了,不能如你所愿。”
季怀琛搬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坐在钱英面前,眸子里尽是狠毒和嘲讽。
听到他的否定,钱英轻哼一声:“呵,那你以后可要小心了,林晟要出更狠、更直接的招了。”
季怀琛掀起眼皮。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这个糊涂外甥,半路坏了你舅舅的好事,本来可以慢慢折磨许家,现在逼得他,要一步到底喽。”
果然是,许音容喝醉后说的都是真话,林晟和许家有血海深仇,才会吓得许音容半夜觉都睡不安稳。
做梦都在喊救命。
如果他当初没有阻止成功,极有可能导致战败,所以,皇帝会迁怒于许邵阳,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如实相告和一句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何况,把秘密咽在肚子里含恨而死,倒不如说出来,给我们还活着的人添点麻烦。”
“这不正是你的作风吗,是吧,钱大人。”
活了二十多年,跟钱英打了不少交道,季怀琛早就把他摸得透透的。
他若不是这种人,也不会和林晟走到一起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瞧瞧,不愧是林晟养出来的,跟他一样精明。”
钱英思索许久,权衡利弊之下还是选择说出来,就像他说的,他还想给林晟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制造点麻烦呢。
不能让他在外面逍遥自在,自己却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连块墓碑都没有。
“呸。”钱英啐了口血,“好,那我就全告诉你。”
“你舅舅早年轻的时候,喜欢许夫人,没错,就是许音容的娘,但她却嫁给了许邵阳。”
“由爱生恨,所以他才会处处和他们作对。”
“你抓到我们的这次,正是我们串通好的,事成之后,我回城邀功,而他亲手送许邵阳一家进牢房。”
后者他早已隐隐猜到了些,只是前者是他从不敢想的。
林晟和柳杉伶是什么关系?
他只知道,他眼里的林晟从未打开真心喜欢过一人,现在的妻子也是媒人说成的,哪有什么感情。
原来他喜欢过别人,还是,许音容母亲。
“那……他让我娶……”
钱英打断他的话:“他没告诉我具体原因,但我想,以他的性格,一定是想通过你,拴住许音容,扼住柳杉伶的喉咙。”
“这样才能更好的威胁敌人,不是吗?”
说通了,一切都有了前因后果。
哪有那么多的突如其来和莫名其妙,不过是他掩盖计划的借口罢了。
明明他从未和许音容有过交集,明明他曾多次说过他暂时不想娶妻,却还是硬塞给他,还以拿回遗物为筹码。
利用他娘,又利用他。
还好许音容已经不再是原先的许音容,她是他深爱的妻子,否则……
追随了十几年的舅父,今天算是看清了。
季怀琛捏紧了拳头,恨不得马上找过去质问他这都是不是真的,却又不能暴露自己。
“松绑吧。”最后,季怀琛有气无力的下令。
既然都招了,那便该换个牢房享受了。
许音容从皇宫出来,身后还跟了几个小宫女,端着不少皇帝的赏赐。
这次要不是她,说不定国库要面临多少亏空,上次在后面煽风点火的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那人一看就没骨气,过不了几日也许便会不打自招。
踏进院子没见到季怀琛的身影,许音容先坐下喝茶歇息歇息。
“小姐,”晨儿手里拿着一封信,凑到许音容耳边小声嘀咕,“这是莫霜送过来的信。”
“我看看。”许音容立即起身回房,顺手关上门窗。
莫霜在信中提到,她已经查清林芸的死因。
十七年前,也就是柳杉伶正和许邵阳成亲的日子,林芸被发了疯的林晟推到在地,脑部受了重伤,不治身亡。
那天林晟本想大闹婚礼,在他们拜堂之前抢走柳杉伶,再不济就全部杀光他们,一个都不留,好为自己报仇。
奈何林芸早就猜出了他的心思,最初只是好言好语的相劝,可后来林晟听得有些不耐烦,脾气逐渐暴躁起来。
他们拉拉扯扯的到了大街上,可街坊们都去凑热闹了,哪有什么人发现她们起了冲突。
看着这空无一人的街道,林晟气不打一出来,脾气一上来,提剑就要动用轻功飞走,被林芸死死抓住。
“你放开我!”
“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我不准你杀他们。”
“我就是死在这,也不能让你去。”林芸许是情绪激动,可能是动了胎气,疼的直冒汗。
“放手吧……真心相爱的人……就算拆散了,心也不会到你这的……”
林晟正在气头上,哪里看得出妹妹的不正常,一心只想着冲过去。
听到她最后的这句话,彻底被激怒,手臂一甩,挣脱开林芸。
“啊!——”
林晟已经飞出去几米远了,远远听到林芸的惊呼声,犹豫片刻,还是停下来打算回去找她。
等到他扶起林芸时,才发现她后脑被鲜血染红了一片,整个人陷入昏迷中,任他怎么叫都叫不醒。
“醒醒,妹妹,你醒醒,我不许你有事!”
“妹妹!妹妹!”
没有人再回答他,也不会有人再劝他了。林晟坐在地上哭了一个时辰,哭到林芸身体渐渐凉了,也不见她醒来。
“妹妹,都是哥哥不好,哥哥害死了你。”
“不,都是许邵阳,都是他!要不是他抢走了柳杉伶,就不会有今天,你也不会死!”
他抹了把眼泪,起身就去找许邵阳的麻烦,后来的事,柳杉伶都告诉过她了。
所以,他才会对他们家恨之入骨。
许音容不敢想,这件事如果让季怀琛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反应。
林晟虽说利用他,威胁他,苛待他,但同时也是抚养他十几年的亲人。
也是他的杀母仇人。
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这个秘密她也是才知道,需要些时间消化,也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季怀琛。
正想着,门外传来动静,季怀琛回来了。
许音容怕他察觉出来,迅速收拾好桌上的几张信纸,胡乱的塞进信封里,吩咐晨儿转交给柳杉伶和许邵阳。
他们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收拾好后,她挂上笑脸,蹦蹦跳跳的准备迎接季怀琛。
“回来啦!”
“嗯。”季怀琛点头,淡淡的应了声,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不应该。
许音容敏感的察觉出他的不在状态,这些日子,能明显感觉到季怀琛爱笑了,也爱说了。
他这样的情绪,很像第一世,那个拒她千里之外的人。
“晚上想吃什么,我吩咐她们去准备。”许音容小心翼翼的开口,不敢直问。
季怀琛打不起精神来,脑海里全是钱英说的话,说出的话语气薄凉。
“什么都可以,你看着准备吧。”
生气也好,发怒也好,摔东西也行,若是有什么心事,起码能耐发泄出来,他这样平平淡淡的,急得许音容不知该说什么。
什么忙都帮不上,连哄哄他的机会都没有。
自己回答完问题之后,身旁的人没了动静,季怀琛这才感觉到,扭过头来便对上了许音容的眸子。
嬉皮笑脸的面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张紧张的眉毛眼睛紧凑在一起,皱巴巴的小脸。
“怎么了?谁惹你了?”
季怀琛说这话没经脑子,脱口而出后才发现,刚刚许音容分明是笑着出来的,是自己爱答不理,才变成这副模样。
他本不是刻意针对她,方才是在想林晟和她父母的混乱关系,才一时没注意忽略了她。
重新注意到她后,这才想起来,许音容虽说是被林晟可以卷进来复仇的,但他却阴差阳错,爱上了许音容。
“对不起,今天发生了点事,我心情不是很好,刚刚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许音容摇摇头:“有什么事记得说出啦,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你还有我呢。”
季怀琛点点头,思虑再三,还是没跟许音容说。
她也不逼问,毕竟这些事,她知晓的,或许比他还多。
有些事,迟早要面对的。
晚上,季怀琛照常早早地给她暖被窝,许音容心疼他,也跟着钻了进去,小鸟依人的缩在他怀里。
“告诉你个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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