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四海升平

这一晚, 棠钰和陈倏陪着初六一入睡的。

初六晚上睡觉不老实，棠钰有身孕在自不能同初六一处, 等初六睡熟，棠钰才握住他的手亲了亲，温柔，“晚安，初六。”

“夫人早些歇着吧，奴家守着小世子。”黎妈体恤。

陈倏扶着棠钰身，棠钰朝黎妈，“这段日子, 辛苦黎妈了。”

“哪有？夫人和世子安好，奴家就心安了。”黎妈晓不能再说，再说又要惹夫人落泪了。

“走吧, 回屋了。”陈倏牵着棠钰, 棠钰朝黎妈颔首致意。

小世子在屋中, 黎妈有多送。

其实, 初六的屋子就是主苑的东暖阁，隔得不远，棠钰只是许久未见初六，舍不得……

夏日鸣蝉，到了夜里也渐渐隐去。

算上早前出发去建平侯府看袁柳和龙凤胎，其实离开家中已经整整半年有余。

陈倏替她洗漱, 衣，又扶她躺下。

如今棠钰身, 躺下都需小心，夜里也不能睡整觉，基本都要三次, 也都是陈倏在照看。

陈倏陪着她入睡，想今日袁柳的担心。

棠钰这一路都有大夫跟着，棠钰的饮食居都有人照顾，脸是圆润了一圈，但是并未增重太多，多亏了刘大夫早前诊脉出的双子，所以棠钰饮食都有注意，这是离开桃城的时候刘大夫再三叮嘱的。

眼下，陈倏心里其实隐约也有担心，但不想袁柳在棠钰面前说。

棠钰失忆的事，他一直瞒着，也怕旁人问，扰了她宁静。

等棠钰睡熟，陈倏才身。

小米和平娅就在外阁间中值夜，陈倏轻声，“照看夫人稍许，我去去就回。”

小米和平娅应好。

……

陈倏去寻盛连旭。

今日人在城外见面，就对方有话要说，有话要问。

眼下，陈倏去了盛连旭和袁柳苑中，见盛连旭果真在苑中树下踱步。

“二哥？”陈倏上前，盛连旭看向他，眸间才『露』了笑意，“你来了？”

陈倏点头。

***

人在敬平侯的苑中散步。

其实不止棠钰和袁柳，他们兄弟二人也一别六月。

“见明呢？”盛连旭问。

陈倏，“他和冯叔一留在废都，和赵文域虽谈定了大致事宜，但是废都那处还有一大堆事要商谈细节，见明和冯叔在一处。”

盛连旭点头，“这一趟……”

盛连旭欲言又止。

人都再熟悉不过，空气也仿佛在同一时间凝滞。

陈倏，“叶澜之死在赵文域手里。”

盛连旭其实听说。

当初叶澜之和陈倏事，叶澜之并未善待赵文域家人，赵文域心中恨意，但后，即便胜券在握，还是同叶澜之公平决斗！

其实与叶澜之而言，什么都了，但他是武将出，后却死在早前可以一只手捏死的赵文域手中，这年的荒『淫』度也好，这天子龙椅的利益熏心也好，都让他连赵文域都斗不过。

这才是让叶澜之万念俱灰之事。

陈倏有一事其实并未在旁人跟前提，眼下，双手覆在身后，沉声，“叶澜之让亲信混出宫去，给大嫂送回一枚扳指，万超逮住了他的亲信……我让万超将人放了，也让对方怀疑，叶澜之是十恶不赦，但后临死前，想的是大嫂，那就让他这枚扳指送回安北去……”

盛连旭轻叹，“长允，只有你。”

陈倏，“他同我有关系了，我念的是大嫂……”

盛连旭有再出声。

这些事，留念想也好，抛得干净也好，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燕韩再新朝，也叶澜之，禁军和安北驻军已被收编，新朝控制下的州郡也都被瓜，一切，都是崭新的，也重新开始……

“日后有什么打算？”

陈倏晓盛连旭是问称帝的事，陈倏看他，低声，“赵文域同我说，他想和我燕韩，相互守望。燕韩之外还有广阔的空间……”

盛连旭意外，“赵文域这么说？”

陈倏轻笑，“是啊，你忘了，太『奶』『奶』怎么说他的？”

盛连旭也笑，“怎么会忘，一股清流嘛！”

人都笑了来，而后，盛连旭垂眸，“确实是股清流，你我都看准，太『奶』『奶』看准了……”

陈倏叹，“是啊，太『奶』『奶』看准了叶澜之，也看准了赵文域。”

似是都想太『奶』『奶』来，人短暂沉默，但脚步未停。

良久，盛连旭又，“那你，准备怎么办？”

陈倏笑而不答，许久才，“我啊，看四海升平就好了。”

盛连旭错愕。

陈倏，“二哥，我往府中送信，也同你和袁柳说，棠钰逃出京中的时候，磕过头，回京这个多月，一直都是失忆的，记不得我，也急不得初六。”

“怎么会？”盛连旭诧异。

眼下，还能听出他言辞中的紧张。

陈倏继续，“我那时候很怕，但是不敢同任何说，怕会传到她耳朵里……我那个时候不断同自己说，就算她记不，也可以重新开始，但我很怕她记不初六……这一路早前的时候，我一日都睡安稳过……我在想，有些东西过往不重要的，眼下也同样不重要；有些重要的东西，会越来越重要……我想多花时间在她和初六，还有出的孩子身上。”

盛连旭颔首。

湖风拂面，人再度缄声。

仿佛六月的晚风里，都带着些许燥意。

盛连旭轻声，“孩子马上出了，名字想好了吗？”

说到孩子身上，气氛忽得温馨了回来，“还呢~等出再说好，只要母子母女平安就好。”

盛连旭伸手揽了揽他肩膀，陈倏亦是。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盛连旭感叹。

陈倏也笑，“是啊，转眼到平安如意和勉之这一辈了，诶，二哥，还是放一排序如何？”

盛连旭笑，“当好啊~这样人多，也热闹，日后也可以相互帮衬。”

“啧啧。”陈倏叹，“你看啊，勉之，平安，如意，再加上棠钰腹中的个孩子，见明这个快也是老六……”

盛连旭轻嘶一声，“你也说的也是，他那个时候总说他出的完，他日后的子女要出早些。”

“所以眼下，连亲都成。”陈倏笑，“要不，你继续『插』个队吧，让他子女日后连老七老八都得做，小九怎么样？”

盛连旭笑开，“杀人诛心。”

兄弟人的笑声回『荡』在湖边……

***

“陛下可听说了，敬平侯和夫人平安回万州了？”公孙旦看向赵文域。

赵文域正看着手中折子，一看一个头疼！

他总前就讨厌功课，所以回回溜出去找棠钰玩，眼下倒好，折子来了，溜都地方溜去。

公孙旦说完，赵文域叹，“啊，他八字硬，总能逢凶吉，明明棠钰……”

公孙旦轻咳声。

赵文域改口，“明明敬平侯夫人都失忆了，听说都恢复了，那有什么办法？他福气大，八字硬，这种人，不要招惹，好处。”

公孙旦听他口中『乱』七八糟的理，尽量平复心虚，结果赵文域又，“你看看叶澜之，就是他自己作得！”

公孙旦耐着『性』子听完，后开口，“陛下，真要同敬平侯燕韩吗？”

“啊，有什么不好？连连征战，即便我做了皇帝，又同我父皇在世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名声凋敝，战火连连，就为了谁做皇帝，手谁中握有的土地多？那这样的皇帝，谁做都可以。叶澜之不是清楚的吗？他有什么好下场？”

赵文域言罢，朝他眨了眨眼睛笑，“是不是相父？”

公孙旦愣住，似是头一回，天子在他跟前说的，让他看到了帝王威仪和心思……

公孙旦噤声。

赵文域继续低头看着折子，“这天下啊，久必合，合久必，只要一脉相承，该合的时候始终会合，只是时日问题，既如此，为什么不让百姓休养息？燕韩百废待兴，比打仗重要的事多了去了，放心思在这里做什么？”

公孙旦加错愕看他。

赵文域也缓缓抬眸，笑了笑，“相父不是说了吗？不争者，天下未能与之争……”

公孙旦眼中错愕到惊喜，到未有过的念头，天子，其实远比他想象中的聪明。

公孙旦越来越好奇，又问，“陛下如此想，怎敬平侯会如何想？”

赵文域轻笑，“相父，你才是小看他了，他心思精着呢，相父你想，当初在京中，他为何要放我？真是恻隐之心？”

公孙旦眸间滞住。

赵文域笑，“叶澜之斗不过他，他要是想称帝，叶澜之拿他一点办法都有，我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有，与其如此，不如你好我好，再说了，这世上能有个陈倏？陈倏在，反而万州所辖都是安稳的，何必自『乱』阵脚？”

公孙旦嘴角微微勾，伸手捋了捋胡须。

赵文域又恢复了一脸愁容，看着折子都看不下去，“棠钰该了吧？”

公孙旦脸都绿了，“陛下……”

赵文域再次改口，“不是，是我上次同陈倏和棠钰说，他日后要是再个子，我就同他结亲。”

公孙旦：“……”

***

七月末，已是夏日尾巴上。

陈倏在苑中来回，棠钰临盆，一整日了，他额头和手心都是汗。

苑中来来往往都是人，陈倏越发紧张。

上次棠钰初六的时候，他不在，眼下，才晓临盆多危险，而且是个……

袁柳带着三个孩子一处，盛连旭在苑中陪着陈倏，老夫人在外阁间内和黎妈一处。

苑中的□□声和嘶喊声传来，犹如刀子割在陈倏心口，一整日了，他不还要多久，仿佛比他人中的任何一刻都要焦灼。

终于子夜时，一声婴啼哭。

陈倏僵住。

还是盛连旭反应过来，“！长允，棠钰了~”

陈倏还未反应过来，小米出了屋中，“恭喜侯爷，夫人了一位小千金。”

千金？女？

陈倏脸上的笑意好似下不去一般，他和棠钰的女，但很快，陈倏再度紧张，“阿钰呢？阿钰还好吗？”

小米，“夫人才了小姐，眼下身子还虚着，稳婆让夫人含了一片参片，稍后还有一胎，老夫人已经去看了，让侯爷别担心。”

陈倏颔首。

其实他不颔首也不能做什么……

但方才孩子的啼哭声，还是让他泪盈于眶。

这是棠钰，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又过去稍许，屋中的呐喊声继续，陈倏伸手捂住嘴角，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他什么都不能做。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陈倏手心都在发凉的时候，小米再度出来，“侯爷，夫人顺利下了一个小公子！”

龙凤胎？

盛连旭和陈倏对视一眼，人眼中都是笑意。

“快去！”盛连旭晓他急不可待。

陈倏冲入屋中，老夫人正抱着姐姐，笑得合不拢嘴，“长允，这是姐姐。”

陈倏上前，目光忍不住轻颤，原来刚出的孩子，是这样的，皱皱巴巴，但又看一眼就喜欢。

“我去看看阿钰。”陈倏心里记挂她。

陈倏入内，稳婆和黎妈还在替弟弟清理收拾。

陈倏上前时，棠钰全身近乎被汗浸湿，也近乎半力气都有，“你怎么来了？”

陈倏握住她的手，“我怎么不来？该来的是我啊……”

棠钰笑。

稳婆上前，“哎哟，侯爷，怎么不等等，这些污秽血渍还清理呢！”

陈倏笑，“事，我陪着，你们照做。”

稳婆尴尬。

正好黎妈抱了弟弟出来，棠钰轻声，“长允，你带弟弟出去，等好了叫你。”

黎妈也看向陈倏，一幅，侯爷你别添『乱』的表情。

陈倏只得抱弟弟，看了看，又上前亲了亲棠钰的额头，“我就在外阁间，好了唤我。”

棠钰轻嗯一声。

刚完，身上都是汗渍和血字要清理，也要换身衣服，包括闯入被子才舒服些，陈倏想象中那么快，他一面留意着屋中静，一面看着姐姐和弟弟，他们二人得其实并不像，不像盛连旭和袁柳的个孩子，近乎一模一样。

陈倏怎么都看不够……

老夫人和他一，交换着看手中的孩子……

终于，等屋中稳婆唤他，陈倏才将姐姐叫给黎妈，自己入了屋中。

屋中已经清洁过，该换的都换了。

棠钰躺在床榻中，面容有倦『色』，却还是带着笑意，“长允。”

陈倏上前，坐在床沿边，方才尚且还好，眼下，竟才忍不住红了双眼。

“做什么？”棠钰顺手，他配合俯身，她刚好能抚上他眼角，棠钰笑了笑，“女和子哭就好了，你跟着哭什么？”

陈倏，“他们是感叹母亲不易，我是感叹夫人不易，本质上并不同。”

棠钰又忍不住笑。

陈倏惯来如此，他要哄人的时候，日月星辰都得跟着他来……

“辛苦了，阿钰。”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除了初六，我们又有一个女和子了。”

棠钰点头。

陈倏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的手，“你给孩子取大名，我取小名，之前的勉之多好，他们都母亲取。”

棠钰叹，“我都这么累了，你就不能一取了吗？”

陈倏笑，“那我取小名，等你不累的时候，再取大名。”

棠钰好气好笑。

陈倏也跟着笑来。

“叫什么小名？”棠钰问。

陈倏想也不想，“叮叮当当。”

棠钰：“……”

见棠钰怔住，陈倏笑开，“逗你的，又不是锅碗瓢盆。”

棠钰唏嘘。

陈倏，“四海和升平。”

棠钰念叨，“女叫升平，子叫四海……好听……”

陈倏叹，“凡是有来后到，应当是女叫四海，子叫升平。”

棠钰：“……”

陈倏凑近，“听完之后，是不是加确定了，大名还是你取？”

棠钰头疼。

……

棠钰很早睡了。

陈倏抱着初六看着婴床上的一堆龙凤胎，“初六，这是妹妹，叫四海，这是弟弟，叫升平……”

初六念，“四海？升平？”

陈倏点头。

“他们好丑。”初六眼巴巴。

“……”陈倏尝试解释，“小孩子都这样，长大就好了。”

初六看他，“爹爹，我可以去看看娘亲吗？”

陈倏温声，“好啊，只是娘亲太累了，已经睡着了，我们去可以，但是不要吵醒她。”

初六点头。

***

其实夜深了，初六轻手轻脚爬上床，轻轻用嘴触了触棠钰脸颊。

初六转身看向陈倏。

陈倏伸手，小初六让他抱，又看了看娘亲一眼，父子人离开了屋中。

“睡吧初六，爹爹在。”陈倏伸手抚了抚他的头。

已经夜深了，初六早就困了，是强打着精神。

不多时，就闭眼过去。

黎妈入内照顾，陈倏要去棠钰处，正好在西暖阁看了看双胞胎。

这次府中请了『乳』娘，『乳』娘和平娅在照顾，陈倏看了些时候，也看四海和升平哭了一遂才回了屋中去看棠钰。

棠钰正睡着，一整日了，早就虚脱了。

陈倏扰她休息，在一侧的小榻上入睡。

案前点着夜灯，陈倏熄了去，屋檐下有檐灯，光线够了。

陈倏借着微弱的光看她，她睡得很安静，像平日一样，但今日她累了，他远远守着她就好……

—— 四海听来太漂泊了些，又是女子，可唤作墨林，有土有林，还有书香气。

—— 陈墨林。

—— 四海升平正逢时，子叫念时。

—— 陈念时。

陈倏轻笑，陈墨林和陈念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