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瞟了一眼地上的人，问：“北辰，你跑什么？”

北辰埋下头来，恭敬回道：“宗主，我……”在宗主的逼视下，在代掌门少门主苦禅大师等一干外人的逼迫下，他知，洗白无意义，遂不再言语，也不再说话，只是耷下了头。

四人可容不得他不说话，白行周蹲下身去，轻声问：“北辰道长，如果你实在不想说也没干系，那我们只能请你去一趟天北溟海。”

“不经我派同意就想把人带走，代掌门是否逾越了宗门之约？”说话的是一位老者，往前走了一步，似要拦下众人一般。

沈宴挡在众人面前：“我等并未违约，宗门之约是为了保各宗门之间的和谐，更是为了护修真界及九州的安宁，如若有谁做出危害九州之事，无论是何宗门，只要身为修道者，就可干预此事。”

“代掌门说的言辞切切，可是断定了北辰是这危害九州之人？”

“既然北辰长老不愿意说的话只能请大家移步北溟海，那有证据，眼见为实。”

老者看向宗主，宗主垂着眼看着地上的北辰，并未有所动作，老者也就不再反对，退回原位。

沈宴也退了回去，准备带着北辰走的时候，北辰直起身子向宗主行了三叩九拜大礼，愧疚致歉：“北辰愧对师门教导，愧……”

“直接说事。”

“是。”

他站起身来，面向沈余宁白四人，恢复了先前冷漠神态，淡淡道：“邪煞一事，是我北辰一人与程秋白兄妹的交易，与逍遥派无关。”

一旦认罪，必然是要坦白的。

“一百年前，首阳宗宗主胤阳真人身殒后，程秋白兄妹彻底恨上清和门，誓要替胤阳真人报仇……”

一听那两货给自家泼脏水，宁青双忍不住打断他澄清事实：“胤阳真人身殒关我清和门什么事？不能说我爹帮他们解了海妖之围没救胤阳真人就是我爹的错吧，同年腊月，我爹昏迷后至今未醒，我还说是首阳宗害的呢！”

余杳知道此时应该拉住她，让北辰继续说下去，但她不想拉，青双说的没错，话打断了就打断了，没打人就算不错了。

“你们两家的恩怨我不了解，程秋白是如此跟我说的，我只是讲述一下他说的话。”

宁青双一口银牙咬碎，暂时忍了下来，听他继续往下说，这笔账，先记着。

“程秋白兄妹后来找到我，献给我一卷卷轴，上面记录了一些禁术诡道，当时我不感兴趣遂没搭理他们，十年后，他们又找到我，还给我带来一具死尸，当着我面，将死尸做成了活死人，做得不是很成功，但再炼化整修一下还是可以派上用场的，但我嫌低级，还是没有搭理他们。”

“又过了十年，他们再次带来东西，这次，他们不知道从哪搞来一点煞气，他们说可以用煞气来炼化煞尸，说动我出手帮忙，我觉得煞尸除了伤人也无甚大用，就将他们赶了回去。”

“再过了十年，他们又找了上门，这次带来了五彩石，我查看了一下，这是真正的五彩石，其实，五彩石用处也不能说大，但它有个绝妙的好处。传言，它是在一万年前的天裂之际，从天外天掉落下来的五彩石，用它可窥天道。我很感兴趣，便问他们要答应他们什么条件。”

“他们开的条件是帮他们炼化活死人和煞尸。我一时踌躇，他们便在我的洞府外跪了十年。我终是没克服贪念，遂提出可以先借五彩石石给我看一看，看完后我再决定成不成交。”

“五彩石我一拿到便答应了和他们的交易。自此，他们会经常带些活死人和煞尸过来让我帮忙炼化。直到前阵子，他们说，要去找清和门报仇，向我求了一道传送法阵，我便救了他们几次。”

说完后，他看向四人：“说完了，走，我带你们去我的洞府看看痕迹。”说罢，震袖一甩，带着四人和两位大师来到他的洞府。

这是一间极大极宽没有光的石室，甫一进府，四人就暗自握紧各自的武器以防有人突然发难。

北辰拂袖而过，洞府内无火自燃，亮了起来，众人方才看清内在构造，极其简单，一榻一炉一蒲团，单薄的家具显得空间更加辽阔。

徐徐青烟正从八卦炉上升起氤氲出一片水雾，飘在上空，聚拢又流散，如同揉碎的白云。

余杳倏地低下头去，脚下踩的不是地砖也不是玉石，是泥土，青到发黑看上去与其他泥土并无二致，她不着痕迹用了小半身灵力踩了一脚，挪开脚步后，泥土未有分毫变化，不是普通的泥土，但她暂时辨认不出这是什么土。

“是息壤。”

沈宴低声道。

鲧盗息壤治洪水。但传闻中息壤已在人间灭绝无踪迹，这都能搞到，人才啊，余杳开始想着怎么把这人送去罪仙阁关上千八百年。

袖间一重，余杳偏过头去，宁青双努努嘴，示意她看墙壁，她看过去，墙壁上一片斑斓，各种颜色都有混杂糅合在一起组成一副模糊的画，她退后一步看画，发现上面其实不是画，而是字，像是小孩涂鸦一般的字，七歪八扭，没有章法。

北辰来到八卦炉前：“请列位稍稍后退两步，我开炉，怕有不慎，伤到列位。”

四人依言后退，但守着四个方向，两位大师不动如山静静地看着北辰，北辰见两位大师不动还盯着自己，也没说什么，只是念诀开炉。

法诀的最后一诀念完后，炉盖一开，烟雾像雪崩一样疾飞而出，四人忙驱散眼前烟雾，烟雾拨开之后，只见苦禅大师和空智大师正按着北辰的手，知其有诈，忙上前去帮忙。

“北辰长老既已认罪，何故来此一出？”

自方才起便一直没说话的余杳直接嘲讽：“认罪之前设下噬魂镇想谋害二位代掌门，被迫认罪后是想杀人灭口吗？”

这些话他们几个因着身份原因不方便说，但现在自己是无门散修，说起话来也不怕落人口实，也就没有忌讳：“清和门少门主，同尘教代掌门，百花宫代掌门，无相寺长老苦禅大师和空智大师，六大宗门几乎一网打尽呢，北辰长老莫不是想独霸修真界？将九州尽数纳入逍遥派麾下？”

北辰干咳了几声：“小道从未起过这般心思，我逍遥派也向来不在意虚名不与修真界多往来，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逍遥派无关。”见大师还不松手，他又道，“这次炼的东西比较凶，小道是怕它跳起伤人，才想让诸位退远些，自己先收服它。”

说完后，他一脚踢晕了他口中的东西，两位大师这才收了手。

余杳看过去，那是一只……它长着饕餮的嘴梼杌的皮肤巴蛇的眼睛还长着应龙的尾巴……

集齐了四大凶兽特征的四不像，满身是伤，血流一地，毛发都打结了，蜷缩成一团，舔舐着伤口，余杳垂在袖中的手悄悄给它扔了一颗疗伤丹药。

宁青双压着火气问：“北辰长老既然让我们跟来你洞府，想必不是让我们来看这个的吧？”

“当然不是。”北辰否认后指了指八卦炉，“这是我之前为程秋白兄妹炼制煞尸的方子，还留有药液，你们可以带回去验证。”

说着自己就拿出瓶子装了一瓶封好盖之后递给宁青双被白行周劈手夺过，封印起来装进了芥子空间。

“恐怕只用这药液无法制造煞尸吧。”余杳很是讨厌他这种挤牙膏似的招供，“或许是我们人微言轻，无法让长老畅所欲言，不如把大家各自掌教宗主都拉来，大家好随心所欲想哪说哪。”

北辰看了余杳一眼，笑了笑：“姑娘真是豪爽之人，小道久居山林说话性子温吞不太会说话，让大家见笑了。”

他将地上的四不像踢了过去：“正如姑娘所言，只用药液是无法炼化煞尸，还需将这个四不像扔进丹炉之中，与其一同烧制方可。”

白行周用紫金葫芦收了四不像。

交了物证就该交人证了，北辰又拿出一块玉简：“你们凭借这个玉简指引就能找到程秋白兄妹。”

宁青双接过玉简后反问：“凭此玉简就能找到吗？要是你将他二人再次传送走呢？不如你直接将他二人唤来也省去我们一番追捕。”

“他们给我的传音器我早扔了，少门主要不信我，我与你们同去捉人。”

宁青双眉角一抽将玉简塞回到他手中：“好，你来。”

北辰接过玉简手指尖轻扫，一道长长的蓝光亮起，尖细尾光指向西边，他带着人往西追去，在一处酒楼上空停下。

这程秋白不会又在“风月救风尘”吧？怕他祸害姑娘，余杳想直接冲下去抓住他们又怕他们抓人当人质，这事，他们干得出，也做过。

“这是繁闹市区，在此动手怕伤及无辜，既然他二人听命于北辰长老，不如长老下去将二人带到偏僻寂静处？”

北辰撇清关系：“并非听命于我，只是我帮他们一点忙，既如此，我便下去将人捉了来，诸位可以也跟我来。”

众人下了云头，北辰未改装扮直接进了楼，四人换了装扮点上了幻颜痣也前后脚进了楼，两位大师一前一后留在前后门以防有人逃脱。

北辰进楼后循着气息上了雅间进了末端的一间房，提了一个人出来，是程秋月，她已经被打晕了。

他拖着人出了酒楼，扔在地上：“只有程秋月，玉简都在她身上，程秋白不知道哪去了。”

余杳看向守门的苦禅大师，后者微微颔首。

“那先回去吧。”

抓到人后众人又回到了逍遥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