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静悄悄地，起了薄雾，拢在天幕中，落在长道上，朦朦胧胧的，像是长夜未明。

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卷在风重远远传开，在长道的尽头隐隐约约现出一座巍峨宫殿，黑沉沉的，压在天幕之下浮在路基之上。

一行人一步一步走向宫殿，走到薄雾散去，才来到宫墙之下。

白行周仰起脸，入目便是整片朱红色调不断延伸出去，似乎没有边际，在朱红色顶端能看到些许青黛瓦砾，朱黛掩映，成为赭色，上面又似有若无地照着一层金色的薄光。

沈宴后退了两步，眺望着这座虚浮之城，这宫殿大约六丈来高宽六丈，让这么磅礴的宫殿飘在空中如果只用人力起码要是化神打底，修真界八百年来都没听过有谁飞升。

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是，这如何上去？天梯吗？

少顷，一声钟声骤响，厚重之音远阔四方，一道天梯自上而下款款落下，苦禅大师看了一眼铺陈到脚下的天梯，行了个佛礼便上了带着北辰程秋月上了天梯，沈宴跟上，白行周殿后。

一行人目不斜视跟着天梯往上走，进了宫门之后，天梯隐去，一位道童现出身形，向四人行礼：“列位请跟我来。”

道童带着人穿过庭院跨过天桥来到大殿后退身而去。

一道威严的声音自高空处传来：“这二人便是炼制活死人，炼化煞尸，助邪煞出世之人？”

“是。”沈宴指着北辰，“这是逍遥派七长老北辰，活死人与煞尸是出自他手。”

他又指着程秋月：“这是首阳宗二弟子程秋月，是她与她师兄程秋白教唆利诱北辰炼制活死人，煞尸。”

白行周从芥子空间袋中拿出炼丹炉药液和四不像作为物证。

一道灵光闪过，北辰和程秋月身上被封的穴道和灵脉被解开，清醒了过来，看到四周景色异变，又见前面高台筑起，知道是换了地方，约莫是天问阁，遂不再嚣张，沉默地站着。

“程秋月，是你与你师兄程秋白蛊惑北辰炼制了活死人与煞尸？”

“是。”

“为何如此？”

“为了报仇，清和门门主木青山杀我师尊，此仇不报，天理难容！”说到这，她侧头看了一下，不见余杳宁青双，话语中更是不满，“我是有罪，但杀我师尊伤我师门之人就无罪了吗？”

“你报师门之仇又为何要牵扯到其他无辜之人？你们助海妖出世又炼制活死人煞尸还投喂邪煞助其出世，这也是为报师门之仇？”

“是。活死人都无法杀死清和门少门主，我只能借助妖魔之力击杀她。”程秋月冷哼，“无辜？这里面谁无辜？妖魔本该杀，清和门本该死，活死人和煞尸也只是尸体再利用，至于投喂的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并未主动杀人，我杀的都是该杀该死之人！”

见她冥顽不灵，上首的人不再问她，转而问起北辰：“你从哪学的禁术？”

“小道自学成才。”

上首之人声音有了些许波动：“好个自学成才！逍遥派从无此道术，你虽然天资聪颖但灵根不足，单凭悟性练不成此禁术。说，你从哪学的这种禁术？”

被戳穿谎言后北辰供认不讳：“是我一千年前参加了仙魔之战，在大战中拾来的，上面有记载了此法，便偷偷留了下来，一直未有机会试炼，恰逢百年前程秋月找来，又带来五彩石，与我交易，我一时着相，便试了此法。”

“卷轴上只记载了炼制活死人的禁术？”

见瞒不过去，北辰掏出一卷轴，奉在手心上，瞬间消失，须臾之后，有碎屑从高台处落下。

“此事，就你四人参与？”

“是，就我四人。”

“是，再无他人。”

问完后，一道灵光亮起，方才还说着话的二人顷刻间石化，被封印了起来。

白行周没沉住气，向前一步，致礼质问：“阁主为何要将二人封印？”

“莫急，我只是暂时将他们封印，稍后还要调取他们的记忆，看看他们说的话是否属实，再看看是否还有刻意隐瞒的内容。”

沈宴心神一跳，隐隐觉得昨晚的波折或许会影响到记忆查探，他默不作声，想看看阁主如何查探记忆，却不想，阁主再度开口，下了逐客令。

“请三位在偏殿等候片刻，我稍后再遣人来请列位。”

话音刚落，方才引他们进门的道童再度现身，引着三人转移阵地。

白行周不动，看了一眼沈宴，却是空智大师在此带头跟着道童前去，二人只好跟上去。

三人被引到偏殿后，道童端来茶水，白行周无心喝茶，看了一眼沈宴，后者对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白行周遂收敛了心神，专注喝茶。

一刻钟后，道童向三人行礼：“列位，阁主有请。”

再次回到主殿，北辰程秋月二人褪去石化，变回人身，闭着眼睛，不能动弹，被封了穴道和灵脉。

“我探过了，他二人没有说谎。”阁主顿了一下，才道，“但他二人记忆有损，似乎被人为改动的，改动的记忆我们推过，是抹去了一个人的存在，抹去的这个人是逍遥派的人。”

沈宴听出阁主的声音虽然和之前一样威严，但仔细听，能听出气息没有先前的沉稳，有一丝漂浮，而且她说的我们，高台之上不止她一人。

他向前一步，行了道礼：“清和门门主真的杀了首阳宗宗主？”

“在程秋月的记忆里，首阳宗宗主死前见的最后一人就是清和门门主，且他对程秋白兄妹说过‘他日为师若身殒，你们也不必烦扰，是我该有此劫。’程秋白问‘师尊修为高深哪有人能杀了得你。’宗主看向木门主离去的方向道了声‘木门主。’”

怎么会？

沈宴还想再问却听阁主说道：“眼下，北辰程秋月罪行已认，天问阁会下罪诏告知九州此二人作的恶，会将此二人收押进罪仙台，永世不得出，同时，我天问阁将缉捕程秋白，不日便可缉拿归案。”

“阿弥陀佛，有劳阁主。”

“不如三位在我天问阁住上几日，等到程秋白归案后再离去？”

白行周挂念着宁青双，当下便回绝了阁主的邀请：“多谢款待，我们还是回去，等到程秋白归案后再来叨扰。”

一道灵光闪过，白行周手里多了一片玉简。

“玉简亮起之时，便是程秋白归案之日，届时你们再来。”

“是。”

三人出了宫殿，顺着天梯走下天问阁，脚触到坚硬大地的时候天梯消失，沈宴回过头，偌大宫殿渐渐消失，只留下一片薄凉空气，秋风一吹，瑟瑟潇潇。

“沈兄，这是……”

沈宴摇摇头，白行周不再问，回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