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阿卿身上，不说她如何知道刺戴了□□，就说她一个姑娘，怎么会知道人/皮/面具这种东西？

李珏自是不嫌事大，从陈太医手上接过人/皮面具，打量了一阵，漫不经心问道:“不知阿卿姑娘，是如何知道这刺带了人/皮面具？”

阿卿看向晏景玄，张了张嘴想解释，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侯明舟忽然道:“姐夫，小侯爷，明舟有话要说，这幅□□的主人，明舟曾有过几面之缘，但她早已经病逝，想来阿卿姑娘也遇到过那位姑娘，才想去试试可是他人假扮，没成想误打误撞了。”

李珏抬眼看了看他，轻笑一声，又道:“原来是这样啊，如此说来，明舟和阿卿姑娘也早就认识了？”

“不认识，”侯明舟立即否认道，“阿卿姑娘天人之姿，明舟若是有幸见过，定然不会忘记。”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神色各异。侯百娇悬着的心也总算放回了肚中，暗自松了口气，悄悄瞥着阿卿。

李珏的手僵硬了片刻，勾起薄笑，淡淡睨了一眼侯明舟，将人/皮面具扔给陈太医手中。

晏景玄只当他认出了阿卿，说出这番话，是替阿卿遮掩她在将军府的身份，但心下愈沉，刺故意扮成阿卿认识的人，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便是冲着阿卿而来。

仔细想了想方才刺的动作，晏景玄目中闪过一抹厉色，她的目的是摘下阿卿的面纱。

有人想揭露阿卿的身份？

晏景玄蹙眉，阿卿只是将军府的一个丫鬟，即便身份暴露，他想保下她并非难事，这般大动干戈，倒不像是为了这一件事。

阿卿眉目依旧，冷冷淡淡，细看之下还会发现她眸中越发冰凉，从始至终不曾给侯明舟一个眼神，对侯明舟的话也丝毫不在意，更是半点不领他的情。

晏景玄目光一扫，看到在禁军控制下哆哆嗦嗦伴舞，吩咐道:“你们过来，仔细辨认她是不是太乐署的人？”

舞女们颤颤巍巍走了过来，看到尸体面部，有位舞女不住点头道:“回小侯爷，是，是太乐署的舞姬，她是奴婢的同屋，名唤紫陌，因为跳得好，被姑姑选作了今日的舞姬。”

晏景玄转过目，又吩咐道:“褚弋，将她们带下去交由内廷审讯，派人去太乐署搜她们的住处，再去大理寺，找两个仵作过来。”

“是。”褚弋拱手应下，吩咐禁军前去请人，舞女们也被押了下去。

几人等候间，李暄回到了千秋园，听了陈太医的禀告之后，拧着眉打量了阿卿几眼，还未出声，便看到晏景玄将人挡在身后，拱手请罪。

晏景玄道:“皇兄，此人或是冲着阿卿而来，连累了嫂嫂，臣弟代阿卿向嫂嫂赔罪。”

李暄无奈地笑了笑，道:“行了，别护得这么紧，我不会降罪她，好在你嫂嫂只是受了惊吓，阿卿也未受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无论是冲着谁来，敢在宫中动手……”

他微眯了眸，面色沉了沉，看向晏景玄，“阿景，你先带阿卿回去吧，她也受惊了，这里交给我来处置便好。”又看向李珏等人道:“世子，侯公子，你们也回去吧。”

“臣弟告退。”李珏拱了拱手，瞥了阿卿一眼，转身离去。

晏景玄朝着李暄点了点头，转身握着阿卿的手，带着她走出了千秋园，路过侯明舟时，向他点了点头，感激他替阿卿出言。

天色尚有微明，宫道上只有来往的宫人，李珏先他们一步走出千秋园，这会儿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但两人各有心事，便没有注意到。

从宫里出来，坐得马车上，阿卿一直心事重重，陷入深思。晏景玄侧目看着她，过了一阵，忽道:“阿卿，那张人/皮面具……”

“我认识，”阿卿道，“侯明舟也认识，是将军府的人，侯明舟会替我遮掩，我没想到。”

那张面具，是阿眠。

阿卿心道。

适才她看到阿眠的脸，下意识以为侯明舟之前的话又在骗她，阿眠并没有死，可是当“阿眠”摘下她的面纱还无动于衷时，她才有了怀疑。

正如侯明舟所言，从“阿眠”脸上撕下那张面具，的确是误打误撞。

她一直在想，究竟会是谁，不仅知道她的身份，还见过阿眠？

她怀疑过贺兰衣，可是贺兰衣怎么会见过阿眠？

从她在鞑靼人手中救下阿眠，带回将军府，到阿眠替她挡剑而死，都不可能会见过贺兰衣。

“阿卿，我不是想问她是谁，我是想问，你有没有想过，今日刺的最终目的也许并不在你，或者说，你只是其中一个目的。”晏景玄道。

阿卿看向他，忽然便反应了过来，“是蛊虫。”

晏景玄不置可否，颔首道:“这几日，朝堂上为是否出兵苗疆而争论不休，若是在这个时候，有人被蛊虫控制而刺杀太子妃，再加上嫂嫂腹中还有小皇孙，局势定会大转，若是我猜得没错，这事今日便会传开。”

一旦传开，明日早朝，便不会有人再阻止李珏出兵苗疆。

阿卿受到人/皮面具的影响，险些想错了方向，眼下听了晏景玄的话，立时便想了清楚。

舞女显然只是棋子，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条死路，而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是将苗疆巫蛊之事闹得人尽皆知，这事闹得愈发沸沸扬扬，幕后推手的目的才更易达成。

是李珏，还是贺兰衣？

阿卿眉心微微一蹙，道:“小侯爷，能阻止吗？”

晏景玄抿紧唇，摇了摇头，蛊虫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尸体里爬了出来，何况今夜过后，仵作便会查明死因，皇兄大概会派人盯着，不会让人动了手脚。

他忽然问:“阿卿，你从前认识三哥吗？”他总觉得，三哥看着阿卿的目光，透着一股怪异。

阿卿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

信南王世子，她幼时见过一面。那年她十一岁，信南王世子与侯明舟的长姐侯千琅定了亲，侯明舟带着他来了孤鸿关，与她匆匆见过一面，便被带去与裴循议事。

“只见过一面。”阿卿道。

如此便能说通了，为何刺要摘阿卿面纱，晏景玄十分确定道:“看来他认出了你。”

阿卿没有吭声，李珏能认出她的可能性极小，但他身边有贺兰衣。

贺兰衣这个人，她猜不透他可能是谁，但他知道她的身份。

她问:“小侯爷，怀疑信南王世子吗？”

晏景玄没有答她，快到镇国侯府时，才出声道:“阿卿，别总是试探我，我说了会帮你，便一定会帮你，无论是三哥还是其他人，等此间事了，我们便重启裴循通敌一案。”

他说完便掀开帘子走出了马车，阿卿盯着他的背影，怔愣片刻后，那双清冷的眸子，终于凝了淡淡笑意。

他答应重启将军府的案子，便是彻底信了她的话，开始怀疑信南王府。

阿卿收回目光，从袖中掏出白玉扣，摸着上头的“渔”字，心中默默念道，爹，娘，鱼儿终于要替你们翻案了，你们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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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从小便知道鱼儿哥哥是女儿身，但我答应了她，不能将这事说出去，所以才一直瞒着你，那日我跟着你去晏哥哥府上，我就知道了鱼儿姐姐还活着。”

“她现在以女子的身份，藏在镇国侯府，不想再与我们有联系。”

“哥哥，你是不是担心她会报复我们侯家？不会的，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她要是想动手，早就动手了，哥哥，你一定想她活着的，对不对？”

听了侯百娇的话，侯明舟沉默了一路，心下百转千回，震惊他与她相处多年，竟未发现她是女子，窃喜她还活着，又想她怎么会认识小侯爷，进了镇国侯府？当初她受了重伤，又是怎么活了下来？

这些他都想知道，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话，便是无论如何，她能活着，他很高兴，侯家欠将军府的，他会慢慢偿还……

两人刚踏进侯府，便看到侯文竹面色凝重，负手站在小道上，似乎就是在等他们回来。

“爹，您怎么在这儿？”侯百娇撒开侯明舟的袖子，提着小步跑到侯文竹身边。

侯文竹看着二人，叹了口气，道:“你们回来了，百娇，你娘有事找你，明舟，你跟我来。”

“娘找我？”侯百娇将信将疑，还是朝着后院去了。

侯明舟跟着侯文竹走进书房，问道:“爹，您找我何事？”

“明舟啊，爹当年将裴渔的踪迹透露给锦衣卫，你是不是怪了爹很多年？”侯文竹盯着侯明舟，“爹知道，你与他私交甚好，你不想他死，可将军府犯的是通敌叛国的死罪，一旦被锦衣卫知道，我们包藏裴渔，侯家会将军府一样，满门抄斩。”

侯明舟半响不语，这件事是他和他爹分歧所在，这五年来，他们都尽可能对这件事避而不谈，不知他为何会在今日提起此事？

“明舟，你来看看这个。”侯文竹从书案上拿起一张极小的字条，卷成筒状，似乎是从竹筒中取出来。

字条上只有寥寥几字“裴渔未死，男扮女装，镇国侯府，晏小侯爷”，却是将阿卿如今身着女装藏在晏景玄身边的事，交代的明明白白。

侯明舟面色一变，指尖握紧问:“爹，这是谁送来的？”

侯明舟避而不谈，“谁送来的，你不必知道，我倒是想起来，晏小侯爷身边有一位女子，两次出入侯府都戴着面纱，你可见过她的模样？”

侯明舟将字条重新卷起来，放了回去，平静道:“小侯爷身边那位姑娘，我和百娇都见过，不是裴渔。当年裴渔身受重伤，又被锦衣卫一路追赶至长安，最后死在长安城外，一切都有迹可循，怎么会是假死？”

“爹有没有想过，送这字条的人，安的什么心？为何会送到我们手上，他怎么知道我们会在意裴渔是不是已经死了，又或者说，他怎么知道，裴渔的死与爹有关？”

侯明舟连续的追问，让侯文竹陷入沉思，过了许久，他眸光闪烁，道:“既然不是小侯爷身边那位姑娘，你便寻个机会去镇国侯府，找找可有裴渔假扮的女子。”

“明舟，你要知道，裴渔若是活着，绝对不会放过侯家，既然有人送了信，无论真假，咱们多上上心总是好的。”侯文竹叹息道。

侯明舟顿了半响，还是点头答应:“我知道了，爹。”

侯文竹抚了抚胡须，似是安心了不少，摆了摆手道:“行了，今日进宫累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侯明舟转身离开，没有看到侯文竹眼底忽然涌出的精光，他忽然回头，侯文竹又瞬间换上了一副笑脸，问道:“怎么了？还有事吗？”

侯明舟并未发现他的转变，道:“爹，今天宫里出事了……”他将宫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侯文竹，只是略去了阿卿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