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和詹姆斯押着两男子进了拘留室大厅。在他们为两男子办拘留手续时，站在后面的两男子还在动嘴动脚。

“我应该带把枪，一枪砰了你。”红T恤气呼呼地嚷道。

“我应该掏出刀子来捅死你。”蓝T恤吼道。

“你捅啊，捅啊，捅啊，捅啊……”红T恤喊着，用脚踢蓝T恤。

蓝T恤脸涨红，抬脚踢了回去。

大厅里的不管是警察，还是被刚押进来排队的嫌犯，无不侧目。有的嫌犯看着看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知不知道这是哪？”詹姆斯吼道，“是怕我们指控你们的证据不够吗？”

两T恤男顿时安静了。

乔纳森在窗口前把从嫌疑人身上搜出来的钱包和手机交给管理人员后，把红T恤拉出队伍。红T恤仿佛突然清醒了，似乎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盯着乔纳森看。

他竟一脸无辜地问：“我犯了什么罪？”

“不是已经跟你们说明了吗？”乔纳森说。

“我不知道。”

“你涉嫌危害公共秩序罪，行为不检罪，谋杀未遂罪，现在又多了一条恐吓罪。”乔纳森耐心地说。

红T恤睁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时候，被詹姆斯拉出队伍的蓝T恤喊道：“吵个架就扣这么多罪名？看待上帝的份上，这个国家还有谁不是罪犯！“

“要不要再加一条拒不悔改罪？”詹姆斯厉声道。

“罪名张口就来。难怪人们恨你们。”蓝T恤喊道。

“我知道错了，警官，给我一次机会。我一直很尊敬警察，我曾经的梦想就是当一名警察。”红T恤赶紧说，一双蓝色的眼睛真情流露。

“为什么没有当警察？”乔纳森问。

“因为摆在我眼前的诱惑太多啦。很多孩子从小的梦要是什么，就是当警察。但绝大多数孩子长大后都没有成为警察。这就是诱惑导致的。”

“那真幸庆你没有当警察。”

“警察最重要的工作难道不是引导公民们向善吗？”

“警察最重要的工作是维护宪法。宪法赋予每个公民享有自由、平等和安全的权利，有免于被伤害和歧视的权利。你们刚才就违背了宪法，伤害他人。”

“好吧。如果那混蛋也算‘他人’的话，我承认我错了。警官，求你给我机会。别提出指控。这会毁了我的人生的。我的工作会没的。”红T恤央求起来。

“嗯……我们很愿意给犯轻罪的嫌疑人机会。”乔纳森说，“你们在里面好好反省。你们的态度会决定我们是否正式提出指控，把你们转到县监狱。”

“我会好好反省的。”红T恤赶忙表态，“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把我和他关在一起。我们已经分手了，永远永远分手了，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拘留室里现在有一半房间是空的。乔纳森押着红T恤走进拘留厅走廊时，很快发现还在拘留房里的费雷拉。所有拘留房，就费雷拉被关在里面还戴着手铐。如果警方觉得嫌犯十分危险，即使嫌犯被关进拘留房里也不会为其解除手铐。

詹姆斯这时把蓝T恤关在了费雷拉后面的一间房里。

此时，靠着墙而坐的费雷拉把头转了过来，他用一种仿佛和看不见的鬼魂打招呼的口吻，喊道：“哈啰，警官。”

乔纳森只当作没听见，关上栅栏门后转身离去。

他听到詹姆斯问：“你在跟谁打招呼？”

“你呀，警官。”费雷拉拖着嗓音回答。

“你这个变态。”詹姆斯似乎感到受到了挑衅，有些生气。

“这使我不会进监狱。”费雷拉的声音突然提高了，“谢谢警官。”

乔纳森知道，后面的四个字是喊给他听的。

……

“你没事吧。”坐进警车后，詹姆斯突然问。

“我有什么事？”乔纳森说。

“换个地方住吧。”詹姆斯说着，打燃了汽车引擎，“即使你是个无神论者。”

乔纳森随口说：“诸神最初诞生于由我们的心灵创造的梦境里吧？”

“关于灵魂，我看到一个观点，早期的人类无法理解呼吸，所以想象出了灵魂。人们发现当一个生命活着的时候有气，死了的时候就没气了。生命是来自那一股气，所以才有了上帝的一口气。”

詹姆斯继续说：“灵魂是一股气，没了就只剩下一滩烂肉朽骨。”

乔纳森又看到枫叶酒吧出现在眼前。此时，酒吧里走进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他心里一怔，蓦然想起他在酒吧借酒消愁时，旁边似乎坐着一个同样借酒浇愁的红裙女人。

“在前面酒吧停下。”乔纳森说。

“你要进去买酒吗？”詹姆斯问。

“我要上厕所。”乔纳森随口撒了个谎。

“刚才你为什么不在警局里解决？”詹姆斯问。

“我也想问我的身体这个问题。”

詹姆斯突然笑了。他把车停下来，通过胸前的随身麦克风向调度中心报告。

“A15徒步巡逻，请标注位置。”

乔纳森一进入酒吧，就感到一阵眼花瞭乱，迎面而来的炫灿灯光迅速变换着，屋顶上的装饰灯和舞池里人们舞动的身影宛若万花筒般迷离。乔纳森顿时感到自己陷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间里。

由于走得太急，他差点撞到一个端着酒水的服务生。接着，他发现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在舞池边沿盯着他。

一般警察在工作时间是不会进入酒吧的，除非有必要。果然，保安走了过来。此时，乔纳森看到了吧台。长长的吧台前坐满了男男女女。他迅速扫过去，没有看到红裙女人。

“警官，请问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吗？”保安问。

乔纳森顿了一下，说：“我想借一下洗手间。”

保安似乎松了口气，转过身去，手往前方一指，说：“那个走廊后面就是了。”

“谢谢。”

“不客气。”保安转身走开了。

乔纳森朝通往卫生间的走廊跑去。进入卫生间，他径直奔向最后一个隔间。现实里，他就是在这个隔间里醉成了一滩烂泥的。

然而，推开隔间的门，什么也没有。

他失落极了。

他进去，触摸着墙壁。墙壁回馈指尖的是真实的触感。他又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可笑地想要听到什么。过了一会，他意识到他想要听到来自与梦境时空平行的现实时空的动静。然而，什么异音也没有。

当他扫兴地走出隔间时，旁边的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壮实的花臂男子。男子两条胳膊上纹着密密麻麻的图纹。男子看到乔纳森一愣，似乎警察突然的出现，让他感到猝不及防。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乔纳森警觉地问。

“我只是被你吓了一跳。”男子说着笑了起来，“我从来没在酒吧里的洗手间里撞到过制服警察。”

“你碰到过便衣警察？”

“警察穿着便衣，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警察啊……”

“所以即使你在里面做了什么，也不必紧张的？”

“警官，你要是平白无故地诬谄我，我会投诉你的。”男子突然收敛了笑容。

“我只是针对你的话推断你的潜台词。”

“潜台词？噢，你不应该当警察，你应该去好莱坞当演员。”男子生气了，转身走了。

乔纳森听着男子的脚步声穿过大开间，直接出了门——他没有洗手。

乔纳森回到大厅，环视四周的一切，一切如梦似幻，毫不真实，但又无法摆脱。就在他被一种无力感笼罩时，突然看到了红裙女人。

红裙女人正在舞池里跳舞，她独自跳舞，沉浸于音乐的旋律，扭动着身体，摆弄着双臂，摇摆着头发。绚烂的灯光里，她就像一道由光彩构成的剪影。她时而消失于人群，时而又轮廓分明的显现。

她又一次消失了，被迷乱的群影消融。

乔纳森不知不觉已站在舞池边沿，他的视线在一张张又一张张人们欣狂的面孔上停留。

人们忘情的跳舞。

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穿着紧致的包臀裙，脖子上戴着革制的脖链，耳垂下挂着赤焰的红环，鼻子上镶着金属鼻钉；她头发如火，狂野的跳动，张开的嘴唇像鱼露出水面一样呼吸。这时，一只手，似乎从溟濛的雾气中伸出来，将一颗蓝色的东西放进了女人的嘴里。

乔纳森睁大眼睛想看得清楚时，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扭过头一看，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保安。

“警官，你在找什么人吗？”保安严肃地问。

乔纳森赶紧说：“没事。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乔纳森匆忙离开，就像一个嫌疑人害怕遭到警察的盘问一样匆匆走开了。他害怕男人突然要求他出示警号和真实姓名。在这个国家，警察不可以随心所欲要求市民出示证件，而市民却可以随心所欲要求警察出示他们的身份信息，而警察没有拒绝出示的权利。一般市民拿到警察的警号和姓名，可不是为了珍藏，而是一个电话打到投诉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