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笑成这样？”安格尔问。

“他简直就是一个疯子。”乔纳森说，“我感觉法官不会把他送进监狱里的。”

“他跟你说了什么？”科普拉问。

“他说世界是梵天的一场梦。”

“原来他是个印度教教徒？”安格尔说。

“他为什么要专门跟你谈这？”科普拉又问。

“我也很困惑。”乔纳森摆出一副困惑的样子，犹豫了下说，“最后他在我耳边耳语，感谢我把他复活。”

果然不出所料，两个警探目瞪口呆。

“你把他复活是什么意思？”安格尔眨着眼睛问。

“所以我一分钟都不想呆下去了。”乔纳森接着说，“他称他杀了查理和费雷拉。现在的费雷拉不是费雷拉。在中世纪，我断定他是撒旦附体了。”

“被创造的人格取代或杀死创造他的人格，这在心理学的临床实验上并不新鲜。”科普拉顿了会，继续说，“陈警官，我想他是认为你是梵天，认为他在你的梦里。”

安格尔睁大眼睛，半张着嘴欲言又止。

乔纳森干笑了一下。

“咯咯咯。”安格尔突然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一个很搞笑的笑话。

“这些都是他的妄想。”科普拉缓沉地解释道，“在他的妄想里，他在现实中已经死了。”

乔纳森眼皮一跳，感觉一股冷气吹进了耳窝。他瞬间恍然为什么费雷拉把嘴凑到他耳畔时，呼出的气是冷的。

“可可是，为什么是我呢？”乔纳森结巴地问。

“疯子的思维岂是用常人的逻辑能理清的？”科普拉说。

“如果陈警官是印裔，倒是有点逻辑。我是说梵天是印度人的神嘛。”安格尔清了清喉咙说。

“还说了什么吗？”科普拉又问。

“他跟我说了入室杀人的具体经过。”乔纳森抽着凉气说。

“他居然全向你坦白了？我们审了两个小时，他神经错乱，几个人格换来换去，时而叫嚷着受害人是个该死的贱人，时而低声咒骂，时而哭泣。看来他真把你当梵天了。”安格尔说。

“哈。”乔纳森无奈地一笑，“他的口供全在执法记录仪里了，你们现在需要吗？”

两个警探不约而同地点头。

……

乔纳森走出警局时天色已经转为深灰色，即将没入黑夜。他看到詹姆斯背靠着警车，打着电话。他到警车前时，听到詹姆斯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好了，我们不说了，明天我要拿到东西。拜拜。”

然后，他挂了电话。

“拿什么东西？”乔纳森问。

詹姆斯回过身，愠怒道：“你在偷听我的电话吗？”

“如果你不想让人听到，你就该小声。难道我能控制我的耳朵什么时候该进声音，不该进声音吗？”乔纳森生气地说，“别紧张，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嗑药了。我很清白，不怕调查。”

詹姆斯瞪着乔纳森。

乔纳森发现自己站在正驾一侧，便从引擎盖前饶过去，走到副驾车门前。而詹姆斯正好靠着车门上。

“哪个上司灌了你一嘴火药？”詹姆斯咬牙切齿地问。

“我们要在这玩忽职守吗？”乔纳森反问。

詹姆斯让开了。

“谁训你了？”詹姆斯启动车，开门见山地问。

“为什么有人要训我？我可是星级警察。”乔纳森说。

詹姆斯笑了起来。“我才是星级警察，你只是杠精警察。”

“你侮辱了大多数警察。”乔纳森笑地说，“我要告诉兄弟们。”

“你要相信，如果你运气好，总有一天你的两条杠下面也会加一颗星星。”詹姆斯突然问，“这是你最大的追求吗？”

“这是你最大的追求。对一个高中毕业生来说，这已经够本了。”

“你是不是觉得抓到我的把柄了？”詹姆斯斥问道。

“我保留这颗核弹头。不想让我按下去，对我好点。”

“兔崽子，你这是打算跟我同归于尽吗？还搭上全世界……”

詹姆斯话音还未结束，手机铃声又响了。

“看来你又要被叫回去训话了。”

“一个陌生电话。”乔纳森得意地说，“上帝让你失望了。”

乔纳森接起电话，只听到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乔纳森·陈警官吗？”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是的……”

“我是史密斯太太。”

“你好，史密斯太……”

“如果你们很闲的话，就多花点时间抓几个毒贩子。别拿着纳税人的钱整些有的没的，混日子。”对方撂完话，啪一声挂了电话。

“看起来不对劲啊？”詹姆斯说。

“史密斯太太打来的。”乔纳森说，“她对我们把他的酒鬼老公丢到医院很不满意。”

“可不是吗？让她破费了。”詹姆斯说。

“他醉得那么严重，我们可能救了他一命。”乔纳森说着，突然看到了前面的枫叶酒吧。

“有些夫妻，可是一天到晚盼着对方死啊。”

“今晚需要我们注意什么吗？”乔纳森看着越来越近的酒吧问。

“你注意你的态度就行了。”

忽然，电台里传来接线员的声音。乔纳森忙抓起电台，真希望来的警情和枫叶酒吧有关。但很快，他失望了，警情不过是前面的街拐角有两个男子在打架。

詹姆斯和乔纳森赶到时，两个男子已经扭打成一团了。一个男子穿着蓝T恤，一个男子穿着红T恤，两个人都是白人。围观的群众兴致勃勃地拿着手机拍视频。

“真是一群冷血的人啊。”詹姆斯说着，出了驾驶座。

“住手，警察！”

乔纳森话音一落，人们便把手机纷纷转了过来。

两个男子还扭在一起，互掐得对方的脖子，满口的污言秽语。

乔纳森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拽下红T恤。处在下风的蓝T恤见状，一骨碌爬起来要跑，被詹姆斯一把按在地上，铐上手铐。

“多美的夜晚啊，你们却想掐死对方。”詹姆斯拉起蓝T恤说。

乔纳森此时也把红T恤控制住了。

“是他先打我的，我是自卫。”红色T满脸涨红地喊着，突然抬起脚要朝蓝T恤踹去。

蓝T恤见势，毫不示弱，也抬脚踹向红T恤。

乔纳森赶紧把红T恤往后拉，T恤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差点摔在了地上。

“到那边跟你搜搜身。有违禁品吗？”

乔纳森把红T恤带到警车前，迅速地搜身。他把手伸进红T恤的牛仔裤里，从左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右口袋里摸出一个钱包。他接着沿着红T恤的双腿一寸寸往下搜，一直搜到裤管。

确定红T恤身上没什么违禁品和危险品后，他例行公事地问：“你们为什么动手？”

“你眼睛瞎了吗？是他先动手的，我他妈是自卫。我在行使法律赋予我的自卫反击权！”红T恤气势汹汹地喊道。

“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乔纳森换了一种方式问。

“你为什么不去问那条疯狗？”

乔纳森知道已经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有时候人们拳脚相向，也不一定非要什么重要的理由，往往是一两句口角，或者仅仅是一方看不顺眼另一方就够了。

乔纳森回过头去，见詹姆斯从蓝T恤的身上搜出了手机，钱包，和一把折叠小刀。

“是他先动手了，他威胁要掐死我。”蓝T恤喊道。

“你血口喷人！”红T恤急急地嗷道，“警官，要不是你们赶来得及时，我就被他掐死了。”

“我们来时，你可是处在上风啦。”乔纳森说，“我看是你要把他快要掐死了。”

“快把他丢进监狱，我他妈的再也不想见到他了。”蓝T恤嚷道。

“原来你们认识啊？”詹姆斯说，“是什么关系？朋友？仇人？还是爱人？”

“仇人！”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多大的仇？”乔纳森问。

“他杀了我妈。”灰色T恤张口喊道。

“他杀了我爸。”蓝T恤不甘示弱。

围观的人们哄笑起来，更多人举起了手机。

乔纳森也想笑，但出于职业素养，他忍住了笑，严肃地说：“既然你们不愿意好好说话，那我们就带你们去警局喝咖啡。”

“我要多加糖。”红T恤说。

“我不要糖。”蓝T恤说。

乔纳森拉开车门，把红T恤轻轻推进车内，为其拉上安全带。

“我不要跟他坐一辆车。”蓝T恤喊道。

“我们只有这一辆车。”詹姆斯说。

“那就摇一辆车来啊。”蓝T恤趾高气扬地说，“我是你们的主人，你们是我的仆人。所以，这是我的权利，赶快摇一辆车来！”

“你们涉嫌危害公共秩序罪，行为不检罪，谋杀未遂罪，一旦指控成立，你们会获得至少六个月的监禁。在法庭上，你们有权行使你们的‘主人’身份，要求法官不把你们监禁在同一座监狱。”

“哈哈哈。”群众们笑声更大了。

詹姆斯把蓝T恤拉到了警车的另一侧，拉开车门，把蓝T恤推进了警车里。

空气沉默，但只维持了几秒钟。

“我们只是吵架。”蓝T恤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气焰，就像被人痛打了一顿的狗一样，声音又低又软。

“是的，就是吵架。”红T恤急忙说，“只是用真正男人的方式吵架。”

“这可不够男人，而且很丢脸。”詹姆斯严肃地说。

“我们保证下次吵架不会在公共场合动手……”

蓝T恤还未说完，詹姆斯说：“你们还想有下次？”

“你们平常吵架都是在公共场合动手吗？这是你们表达很在乎对方的方式吗？”乔纳森问。

红T恤说：“我们不会有第二次了。我们是要干一架后就分手，以男人的方式。”

“你们分手的方式就是把对方掐死！”詹姆斯说。

“他和别的男人交往，我让他说清楚，他拒绝说清楚……”

“我说得很清楚，我不爱你了！”蓝T恤喊道，“你他妈的死缠烂打，谁受得了？”

“你这个混蛋！”

“你是个婊子！”

“啊啊，啊啊啊，呃呃呃，噢噢噢……”

“啊，啊，混蛋，啊，噢噢呃……”

乔纳森回过头去，被眼前的景像惊得目瞪口呆。两男子竟半躺在椅子上，上身贴着车门，抬着两条腿蹬着对方。红T恤一脚蹬到蓝T恤的额头上，蓝T恤一腿杵在红T恤的下巴上，两人的另一只脚不停地蹬着对方的胸口。

“住腿。”乔纳森喊道，“再蹬一下，就把你们的腿捆起来。”